前世16-19,一切一切,他全都想起來了。
第十六章 “林,我必須得告訴你,以你現在的精神狀態連一次深度催眠都承受不了,而且很有可能會在中途出現意外情況。” * 林易風失眠了整整三個月。 他越是想要入夢見女孩,越是急迫的想要睡著,越是不能如愿。常常大半夜里,腦子還是清醒的。 夜晚,靜謐的風聲呼呼拍打窗戶,男人整個心都在赤焰火烤一般。 安眠藥一盒一盒的吃,可仿佛在吃糖一樣,沒用,通通沒用! 他見不到她,想盡任何辦法都見不到她。 短短幾個月,男人白天面對的是高強度的工作和頻繁外出找人,國內國外到處跑。夜晚,是清醒的自我折磨,一遍一遍的在腦海里呼喚她。 林易風的身體不久后便徹底垮了,二十多歲的臉上凝結了一層滄桑,兩鬢濃密的黑發里隱隱冒出來幾根白絲。 他的胃常常因為飲食不規律而抽痛,但男人從來不管,久而久之,開始惡性循環。 還是林母最先察覺到不對勁,偷偷跑到他公寓去,在臥室床頭柜里翻出一整箱安眠藥的時候她嚇壞了。 她連忙和唐老爺子商量暫停他的工作,由唐氏其他人先接過去,唐母紅著眼讓他好好休息,她以為易風為了工作的事愁得心焦力瘁,卻不知道男人將整顆心放在了找人身上。 連國外的那些人都看了,再找不到,他真的會發瘋! 林易風在找人的同時開始聯系國外的心理學家,他接管唐氏的時候曾輔修過心理學,知道有一種催眠術可以讓人快速的睡著,并夢見自己想要看到的東西。 但因為這項催眠術的難度極高,且極傷害身體,所以掌握的人少之又少,瑞士的心理學家卡爾.榮格便是其中之一。 兩周后,林易風在機場接到了這位滿頭白發,精神矍鑠的老人。 催眠的地方,最終選在了林易風的書房,他最常待也最容易放松的地方。 房間里面只有三個人,張秘書,卡爾.榮格和男人。窗簾已經拉上,張秘書站在不遠處擔憂的看著那個躺在椅子上的男人。 他們這項決定完全是背著唐母他們進行的,如果....如果男人有什么好歹的話,他就算萬死也難辭其咎了。 同樣憂心的還有卡爾.榮格,他低頭看著躺好的男人,語重心長的再一次說出了自己的憂慮, “林,你如今的身體狀況根本承受不了,很有可能會留下后遺癥。” 他看出來男人心底對某個女孩有著很深的執念,非要見到對方不可,但如今不是個好時機。 卡爾.榮格作為前輩開始認真的勸誡,讓男人不要急于一時,先將身體養好了來,平常人接受這項催眠都相當的傷害身體,更何況是如今的他。 從機場見到林易風的那刻,卡爾.榮格就敏銳的察覺到男人精神狀態極差,仿佛一層薄薄的冰層,輕輕踩上一腳便會支離破碎。 更何況是接受反式催眠。 “你如今這樣一次都承受不了,如果中途發生狀況我會讓你醒來,這樣你也要繼續嗎?” 林易風毫不猶豫的點頭,沒有絲毫恐懼。 卡爾.榮格嘆了口氣,“好,你閉上眼睛。” 男人依言閉上了眼睛,就聽見耳邊響起單調有節奏的聲音,仿佛節拍器輕聲滴答,又好似水珠,一顆顆砸落。 卡爾.榮格溫柔又極具耐心的低語, “放松....這里沒有打擾你的東西,除了我說話的聲音和滴水聲你什么也聽不見.....想象那個女孩的模樣....想象她的眼睛....眉毛....鼻子....嘴唇.....想象她說話的模樣.....” 她說話的樣子....好溫柔好溫柔....她會擦拭他眼角的淚水,然后心疼的哄他....易風,你別哭..... 林易風嘴角勾起一抹幸福的笑,意識一點點的陷入混沌。 ***** 睜眼那瞬,林易風看到自己站在一個粉色的房間。 漫天的粉,淺粉的墻,櫻粉的窗簾,兩個粉色的嬰兒木架子床,而他坐在地毯上,手里還拿著一個粉撲撲,沒有裝好的小木馬。 男人心里都軟化了,愣楞的盯著那兩個嬰兒床,念頭剛生起的那一剎那,便聽到推門的聲音。 他抬起頭,女孩正看著她,笑得眉眼彎彎,平坦的腹部高高隆起。 林易風的眼眶瞬間就濕了,癡癡的望著她,跟個傻子一樣。 “傻子,你干嘛這樣看著我呀?”看著自家老公呆呆的模樣,裴嫣忍俊不禁。她慢踱踱的走過來,拖鞋摩擦上地毯發出厚重笨拙的聲音。 她正準備挨著男人坐在地毯上,剛蹲下身子就被一雙大手小心翼翼的接了過去。 林易風將女孩抱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手輕輕地放上她的肚子,隔著一層薄薄的毛衣撫摸那隆起的弧度。 聰明的小寶寶已經感知到正摸他的這個人是除了mama以外,最常陪伴在他們身邊的人。 于是,他伸出小腳,調皮的踢了一下,嗯,再踢一下。 這下可把男人嚇壞了,手心好似也被那一下燙得不知所以,跟個呆頭鵝一樣訥訥的盯著女孩的肚子。 仿佛做錯了事,等待大人批評的孩子,引得裴嫣咯咯咯的笑個不停。 她家老公今天怎么這么可愛呢? 林易風感動得一塌糊涂,將手再次放上去,他啞聲問,“幾個月了?” “嗯?”裴嫣蹙眉,不解的看著他,嘟嘴,“老公你又傻啦?七個月了,明明小女孩的名字都還是你取的了呢。” 男人只笑,也不反駁,女孩發脾氣他也寵溺的看著,不曾挪開絲毫目光。 等她不滿的嘟囔了幾句后湊在她耳邊讓她寫下寶寶的名字好不好,他想看。 裴嫣拗不過這男人的黏膩,只得在他拿來的紙板上寫下秀氣的幾個小字。 ---林甄雅,林舒彤 第十七章 “兩個?”林易風難以置信的看著紙板上那娟秀的字跡,兩個文靜又富含韻味的名字,眼底的濕潤再次襲來,浸滿整個眼眶。 他愛不釋手的摩挲過那幾個比生命還有貴重的字,心頭被柔軟和驚喜占據得滿滿當當,快要溢了出來。 裴嫣終于發現男人的不對勁,她擔憂的戳戳他的鼻子:“易風,你怎么--” 話音未落,便被林易風俯身吻住,他的大手穿插進女孩的烏發深處,掌住小腦袋后迎向自己,舌頭霸道卻不失溫柔的在她嘴里攪拌,吮咬。 另一只手穩住她的腰,不讓她因為仰頭而感到絲毫難受。 男人的唇極盡纏綿,緊緊吸著那櫻桃小口,在裴嫣稍稍呼吸急促后便立馬放松,舌頭依然舔她的唇,待她緩沖幾秒后又探進去開始下一輪的掠奪。 待這個吻真正結束后,裴嫣已經軟成了一灘水,小手吊著男人的脖子,氣喘吁吁的靠在他胸膛里弱弱的叫老公..... 女孩不爭氣的想,她的戰斗力真的變弱了。 以前男人天天抱著她啃來啃去,兇狠得跟頭餓狼似的,她也被練就得肺活量杠杠的,怎么幾個月沒有練習,就弱成這樣了呢? 林易風的唇在女孩臉蛋上摩挲,一聲聲的聽著他叫自己老公,心里濕成一團,戳上去又軟又疼。 他癡迷的凝視她澄亮如星的眼眸,低聲喃喃:“寶貝,要是我們在另一個世界里根本不認識彼此,那該怎么辦.....” “嗯?”裴嫣隱隱約約聽清了他在說什么,不解的偏著腦袋,“什么意思啊?” “就是....”在我生活的世界里,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誰,找你找得快瘋了。 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好想你....... 林易風的心好似被針扎過,密密麻麻的疼自胸口蔓延,他若無其事的扯起一抹笑,用講童話故事的語氣對女孩說, 假如...是假如,他們在另一個平行時空里根本不認識彼此,上大學的時候他們哪怕再同一個學校里,也沒有成為情侶。 他的人生軌跡是畢業后慢慢接觸家族企業,還可能在這樣平淡麻木的日子里,接受一個沒有差錯,門當戶對的女孩。 而她,仿佛一個陌生人,從未在他的生命里出現過。哪怕彼此擦肩而過,也是互不相識的。 “也許....”林易風的嗓音變得沙啞,他拼命抑制喉嚨里的哽咽,繼續說,“也許你在大學時就有了男朋友,畢業后結婚,有了別人的寶寶。” “你忘了我,對著別人甜甜的叫老公,那我要怎么辦?”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每次我去確認那些結過婚的校友是否是夢中的你時,我都不敢推開那扇門。 要是門的那邊,是你依偎在別人懷里,我會發瘋,不知道會做出什么事情來。 幾百次的恐懼和驚魂后的放松,我已經沒有勇氣再去揭開那個答案。 “你會不會早就愛上別人?”男人終于問出了那個他害怕至深的問題,眼睛紅得能滴出血來。 “不會的....”裴嫣立即否認,明明只是在講個故事,男人這幅心神俱碎的模樣讓她心痛。 她搖頭保證,說她絕對不會喜歡別人,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她永遠也看不到其他人,她只愛他。 “你發誓?” “我發誓!”女孩紅著眼眸的點頭,想到他們如果在另一個世界不認識的話心里也好難過好難過,她的眼睛也濕了,嗚咽著問,“要是你欺負過我該怎么辦?” 就像對待那些愛慕者或是不熟的人,男人總是很冷漠,那根深蒂固的高冷和睥睨讓她看到過幾次后也膽戰心驚。 要是在平行時空里,他也曾這么對待過她呢? 女孩委屈垂淚的模樣看得男人心都碎了,林易風手足無措的擦她眼角的濕痕,連聲輕哄:“我不會欺負你....絕對不會...你相信我..相信我..” 我怎么可能會欺負你呢?我恨不能用世上所有的一切換你出現在我面前。 “那你要是欺負過我的話...”裴嫣透過朦朧水光看他,兇巴巴的說, “我就罰你下輩子永永遠遠都找不到我!” 林易風怔怔的看著她,心頓時空了一塊,仿佛被人挖了個坑,無論怎么補,都是鉆心的疼。 男人貼上女孩的額頭,急得語無倫次:“收,收回去,把這句話收回去,寶貝,換一個懲罰...換一個...” 而他懷中的柔軟就在他的眼里一點一點變得透明,模糊,周圍的顏色開始淡下去,再無暖至心底的粉,一束不屬于這房間的光射了進來。 “不!!”林易風急迫的嘶吼出來,猛地睜開眼睛,入目是卡爾.榮格和張秘書一臉緊張的神情。 再無女孩燦若繁星的眼眸,再無粉色的地毯和房間,再沒有林甄雅,林舒彤..... “讓我再進去一次!”男人抓著卡爾.榮格的手,厲聲要求。他的臉色蒼白得可怕,額間砸落大顆大顆的汗珠,眼底蕩漾著nongnong的哀求, 讓他再進去一次,他還沒有看清她的模樣,還沒有和她好好的說完話,還沒有讓她把那些撕心裂肺的話給收回去...... “不行,你這一次幾乎耗費掉所有的精力,根本承受不住第二次!” 卡爾.榮格堅決的搖頭,剛才要不是他反應快,男人的意志只怕要強行留在夢中,現實中會成為一個植物人,這項催眠他再也不會對這個人實施了。 “林總,您先好好休息吧。”看著男人緊緊抓著老先生,張秘書只得上前勸誡,卡爾.榮格趁機抽身,走到辦公桌旁整理自己的工具。 這個年輕人執念太強了,催眠術反而會害了他,卡爾.榮格只想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榮格先生,求你讓我再進去一次!”林易風費力的撐起身子,掙脫掉張秘書阻攔的大手,在即將走到卡爾.榮格身邊的時候,猛地感到頭部竄上密密麻麻的疼痛。 他痛苦的捂著腦袋,沉重的身軀朝著地毯倒去,天旋地轉,男人耳邊只聞一聲疾呼便失去了意識。 第十八章 新平醫院的病房內,護士站在病床邊替靠在床上的男人弄點滴,眼眸時不時無意的看向他,暗含愛慕。 雖然有些憔悴,但這樣帥氣的男人簡直是人間極品了,而且看主治醫生的態度,不難看出這人家里極有背景,要是她能..... 她微微彎腰時耳邊的烏發垂落下來,帶著一種女性獨有的柔美,細膩的香氣隨著這動作若有若無的縈繞在房間,無聲的勾人。 本以為男人能看她一眼,然而他仿佛失去靈魂了一般,雙眸無神的望著窗外,眼底凝結了一層死灰。 而病房外,主治醫生手里拿著診斷書,一臉凝重的看著張秘書,他說男人的腦部神經受到很嚴重的損傷,中年過后極有可能留下后遺癥,輕則走路不便,重則會出現偏癱的癥狀。 醫生建議道:“最好還是告訴林老爺子他們,英國這方面的醫療技術暫時領先國內,最好去那邊的醫院治療。” 張秘書點了點頭,目送醫生離開,他收拾了下心情,推開房門,男人正木訥的對著窗外,黑黢黢的眼眸失去了所有的光亮,仿佛世間的一切事情再和他無關。 他嘆了一口氣,心底竟開始后悔。 后悔他為什么要從國外回來,陪著男人去灘這趟渾水,人沒有找到反而讓他弄得渾身是傷。 后悔為什么沒有阻止男人請卡爾.榮格來華國,如果早知道..... 張秘書不忍的看著林易風,自從男人醒來知道卡爾.榮格離開華國后,便成了這幅模樣。 如果林母他們知道的話,張秘書的眼底也漸漸濕潤,自從唐老爺子一聲令下,他便陪了這個男人近十年,名義上是下屬,實際上早已將他當成了自己的后輩。 如今看到他成這樣,不可謂不心疼。 “林總,要是讓林母看到你這樣的話.....”張秘書欲言又止的規勸男人,不過這樣的話他這幾天說了不止一次,男人從來不會聽的。 他只能在心里不斷嘆氣,轉身離開病房。 “你幫我去查查....”剛打開門,張秘書便聽到一句嘶啞微弱的聲音。 他轉過頭,林易風正抬眸看著他,眼底私有星光晃動,似凄惘似祈禱,他嘴唇囁嚅,“那三屆畢業生里面去世的人的資料。” 張秘書猛地一震,難以置信的看著男人,他早已轉向了窗外,那穿著病服的孤影隱隱透出幾分孱弱無助。 他到底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張秘書無聲點頭,離開房間,獨留男人一人留在這充滿藥味和冰冷的房間。 “我只是...想要確保一下...”林易風對著空氣幽幽的開口,那副著急緊張的模樣仿佛做錯了事的孩子,一個勁的認錯,他說著說著有些語無倫次,說他只是想確保她沒事而已,他知道這是個差勁的想法。 但他沒有辦法,他害怕,那么久都沒有找到她,他只是想將這些人在排除一次。 她肯定不在這些人里面,他知道的。 “你別怪我好不好?”一滴熱淚滑進男人的嘴里,苦澀的暈開。 *** 林易風進醫院的事沒過半天就被林母他們知道了。 怎么可能瞞得住,新平私人醫院里全是老熟人,聽說林家公子也在醫院后,就忍不住去問候幾句,結果全被拒之門外,別說看人了,連個門都進不去。 有幾個人精就偷偷將電話打回了林家老宅,一來二去,全部兜了底。 當林母匆匆趕到醫院,看到兒子再不復往日干練睿智,一臉憔悴的模樣,她當場留下辛酸的眼淚。 在主治醫生辦公室聽到診斷后,更是不可置信的捂著唇,痛哭失聲。 易風到底怎么了,這段時間她將前二十多年沒有cao過的心全用上了,打電話問張秘書,他也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個所以然。 只說林總最近在一個女孩,具體的他也不是很清楚。林母也旁敲側擊的問過兩回,然而沒問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唐老爺子他們都來看過,嘴里辦是嘆氣,半是喋喋不休的指責,不管做什么,把身體整成這幅鬼樣子是什么情況,趕緊好好養起來,年輕人做什么不能成.... 好在林易風配合,讓他吃飯就好好吃飯,醫生安排的每日康復他也一一不落,仿佛心里有什么支撐著他拼盡全力恢復身體。 幾位長輩瞧了幾眼鮮少這么聽從計劃的男人,心底的怨氣也消了大半。 陪護自然是由林母來,男人拒絕了幾次都沒用,母親在這方面的固執難以想象,送飯陪聊這幾件事她做的不亦樂乎。 易風從小就獨立有主見,高中過后還從未這么親近過,面對每每都拿滿分,金牌回家的兒子,林母不知道有多么渴望像平常母親那樣親近他,教導他,在他有什么不懂的時候,作為一個人生導師語重心長的提醒。 如今有這么一個近身照顧的機會,她求之不得。 林蕁周末回家就聽說小叔叔病了,于是不想補習的少女就用“看望”小叔叔的借口和林母一起來了醫院。 進了病房后才發現男人真的瘦了好多,臉都隱隱約約凹進去了,黑眼圈也重了好多,明明上一次見還精神奕奕,坐在凳子上安慰她來著。 林蕁開始心疼了,她歪著腦袋問,“小叔叔,工作很辛苦嗎?你怎么瘦了那么多?” “就是很辛苦,所以小蕁要好好珍惜學校的時光。”林易風還沒說話,林母就溫和的開口。她愛憐的拍了拍少女的腦袋,“小蕁去沙發那邊玩吧。” 林母取出袋子里的蘋果,削了兩個,一個給躺在沙發上,戴著耳機看視頻的林蕁,另一個切成塊后,端給靠在病床上的林易風。 “媽,你不用做這些。”林易風看著林母,淡眸里隱隱透著不忍。他做任何事都是心甘情愿,任何后果也甘之如飴的承受,但如果連累母親一起受罪的話,他何其不孝。 “媽愿意。”林母又取出袋子里一顆蘋果,拿著小刀細細的削,她抬眸看了幾眼男人,試探的開口, “要是找到那個女孩子,就帶回家讓我們看看。” 林母好笑的說,他們可不是什么獨裁主義,棒打鴛鴦的人,家里這情況也不需要什么聯姻,政商結合。只要他喜歡,他們是不會反對的。 林母真的開始著急了,企業做得再大,事業再成功又怎樣呢?如果她故去,易風依然孑然一身,生病了連個照顧他的人都沒有。 那樣就算她和他爸離開了,都會不安心的。 她已經快六十了,就想看到兒子有他自己的家庭。 “那個女孩是什么樣的性子?”林母好奇的問,能讓她不近女色的兒子都魂牽夢縈的女孩,到底是什么模樣? “很溫柔,說話也是細聲細語的....”聽到母親提起他夢中的女孩,嘴里也是對他們的支持,林易風的眼神也蕩漾著幾分溫柔,如水般沉靜柔軟。 轉眼之間卻想起她毫無蹤影,男人的心一陣抽痛,他扯了下嘴角:“等找到她后,我會帶回家的。” 一定! 病床上低聲細談隱隱透著幾分溫馨,而躺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看視頻的林蕁卻把眉頭蹙緊了,她按了幾下沒反應的耳機,不滿的嘟著嘴。 這耳機有毒,早不壞玩不壞偏偏在她看視頻的時候壞。 手機里,儼然在無聲的播放著裴嫣剛入娛樂圈的選秀視頻,少女看了不下幾百次,每一回都能看得眼淚花花。 嫣嫣姐的聲音太好聽了,她彈的鋼琴也好好聽啊,為什么有這么完美的愛豆。 于是,有關裴嫣的一切視頻都成了林蕁的vip。 她再恨鐵不成鋼的戳了幾下耳機,依然沒反應。然后少女看了眼不遠處專心說話的母子,手指有些躍躍欲試。 她將聲音調成公放應該沒什么問題吧,只開一丟丟。 心里這么想,手指已經賤賤的按上了手機的音量增減開關,底部的音孔開始一點一點的傳出某個女孩清澈低柔的聲音,如同山間泉水,靜謐的流動--- “我叫裴嫣,今年21歲,來自江市.....” 林蕁正準備重新找個舒服的位置靠著,耳邊突然聽見小叔叔不可置信的聲音,嘶啞得仿佛蒙在紗布里,“你在看什么?” 少女納悶的偏過頭,就看到男人已經掀開了被子,揪著被子的手顫抖不已,眼底迸發出驚天動地的驚喜,嘴里還在不住的喃喃:“林蕁,你在看什么?” 十九章 病房里倏地安靜下來,男人那句話帶著濃重的喘息聲,讓房間里無端端的帶著幾分壓抑,他炯亮漆黑的眼神更讓林蕁感到害怕,仿佛被虎視眈眈的盯著,命懸一線。 她端坐在沙發上,乖乖的回答:“是嫣嫣姐啊。” 說完就不安的垂了眼眸,再不敢對上他的視線。小叔叔怎么突然這樣看她啊,怪怪的。 “嫣..嫣..姐..”林母看到男人嘴里反復嚼著這幾個字,一遍又一遍,那眼底翻滾劇烈的欣喜,激動,一點點消失不見,化為深不見底的黑。 不知怎么,林母的心底也有些忐忑,正想開口問他怎么了,就看到他的臉部神情緊繃到了極點,嘴里吐出來話帶著幾分駭人, “是哪個嫣嫣姐?” 林蕁早被嚇得不知所措,靠在沙發上的小胳膊細腿兒抖個不停,眼里憋著淚,要哭不哭的模樣,嘴里弱弱的囁喏,“裴...裴嫣....”。 聲如蚊蚋,但這么安靜的病房怎么可能聽不清,更何況男人繃緊的五官。 林易風有一瞬間的怔然,然后他難以置信的看著林蕁,眼眶一點點的紅了,從眼尾蔓延到整個眼睛,紅血絲遍布。 男人死死的瞪著她,那陰厲的眼神仿佛林蕁說錯了什么話,他恨不得掐死她。 林蕁開始抽抽搭搭的哭了起來,眼淚珠子一顆顆的砸在手上。 還是林母最先看不下去,她雖不知道兒子怎么了,但他打小就疼林蕁,這還是第一回用這么兇的口氣和少女說話,都把人給嚇哭了。她出聲阻止:“易風,你別這么兇小---” 話音未落,便看到男人猛地掀開被子,赤腳朝沙發那邊跑去,剛踩上地板那刻腳步踉蹌一下,幾乎摔在地上。 可他渾不在意,三兩步跑到林蕁旁邊搶過她的手機。 林易風劃開手機屏幕,大手顫顫巍巍,點了三四次才打開視頻。 視頻里,那個女孩站在舞臺中央,明明其他人都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都對著熒幕前的觀眾展現自己的最陽光活力的一面。 可鏡頭轉到她這里后,她并沒有過分的博眼球。 女孩的嘴角帶著淺淡的笑,眼里暗含春水,燦若星辰,一顆一顆的星星跳進去,再一串串的蹦出來,美得動人心魄。 燈光打在她臉上的那刻,明媚了整個世界,她將話筒放在嘴邊,用他熟悉至骨髓,每每都盼入夢的低柔嗓音說: “我叫裴嫣,今年21歲,來自江市萊州,我喜歡畫畫,也喜歡彈鋼琴,謝謝大家。” 說完可能發現自己的自我介紹相較別人短的不只那么一丟丟,女孩靦腆的笑笑,對著鏡頭鞠了一個躬。 抬頭的那瞬間,鏡頭拉近,由她精致的鎖骨一點點往上,捕捉她精致明艷的臉龐,在匆匆掃到她耳后時,那一顆和他夢中的女孩毫無二致的小痣就這樣露了出來。 一樣的位置!一樣的大小! 林易風的腦袋隨即炸開“嗡”的一聲,生生空白了大片。 他愣愣的看著那個視頻,鏡頭轉到其他人后他就拉回來繼續看,一次,兩次,三次,四次....... 耳朵聽不見后他就睜大眼睛死死盯著,手機屏幕被砸落的水花遮蓋得模模糊糊,他就伸出手的一便便的擦,煩躁又粗魯。 林母被男人這幅樣子嚇壞了,他的臉部可怕的抽搐著,猩紅的眼角砸落的不像淚,更像是血。 “易風,你怎么了?” 她大步上前,還未碰到他的肩膀就看到男人用力將手機往地上一砸,“啪嗒”幾聲,手機屏幕被砸了個粉碎。 力道之大,震得整個房間都發出轟隆的回音。 “嗚哇........”林蕁渾身一震,怕得哇哇大哭,她縮在墻角看著不知道為什么突然發瘋的小叔叔,哭聲哽在喉嚨里,一喘一喘。 “是假的....視頻是假的....” 林易風嘴里不停的低喃,他茫然的盯著四處,周圍的所有事物全部在他眼中凌亂晃蕩,漂浮。 唯有一顆心是實在的,正被鋸齒狠狠的割裂,被野獸無情的啃食,疼嗎?沒覺得,只是仿佛空了一大片。 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男人猛地朝門口跑去,林母的疾呼,林蕁的哭泣,通通被他拋之耳后。 他滿腦子都是視頻是假的...這個世界是假的...全是假的,他要回到那個真實的世界,她還懷著孕在等他呢,他們的寶寶馬上就要出生了..... 還未打開門,便被人推開了,張秘書拿著一疊文件,愣愣的站在原地,有些反應不過來。 男人眼睛充血得可怕,滿是無助和彷徨,光腳踩在地板上,連鞋都沒穿。 不知道是踩到了什么,大片血跡在他腳底暈開。 “林總,你--”張秘書只看著男人怔怔的盯著他手里的東西,嘴邊的擔憂還未問出口,文件便被搶了過去。 林易風一頁一頁的翻,仿佛在抓著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不是....手機里的那個人不是他夢里的女孩.....不是.... 直到翻到最后幾頁,男人的手才猛地頓住,那張信息表上郝然寫著: “裴嫣(1992-2017) A大藝術學院2014屆畢業生,進入娛樂圈后因抑郁癥自殺身亡。” 左上角,貼著女孩青澀的證件照,眉眼彎彎,明眸皓齒。 男人的瞳孔猛地一縮,沒有知覺的心臟在此刻疼得撕心裂肺,肝腸寸斷。絕望,悲涼,無助排山倒海的涌來,死死的要將他壓倒在地上。 “都是假的!!!” 林易風厲聲吼道,聲音竟比剛才還要恐怖,他將手里的那幾頁信息表撕了個粉碎,對著張秘書,林蕁歇斯底里的怒吼, “你們合起伙騙我的對不對....都是騙人的.....”她沒死....他還沒找到她呢.....他還沒有抱過她,還沒有對她說他有多想她。 他不會上當! 病房里的幾個人完全懵了,怔怔的看著男人發瘋,看著他將碎紙屑撒得遍地都是,看著他失魂落魄的呢喃,跟個孩子一樣痛哭,看著他沖出病房-- “張秘書,快攔住他!!”林母嚇壞了,哭著對站在門口的張秘書吼。 他這個樣子肯定會出事的! 張秘書反應過來后立馬轉身朝男人追去,林易風簡直是不要命的跑,本就不寬的醫護走廊迎面走來幾個護士,全都被他撞到,手里端的針孔藥品全部掉了一地。 也有幾個人以為他犯病發瘋,紛紛上來攔住,結果學過格斗術的男人直接幾拳就將他們砸到在地,整個走廊都能聽見痛苦的哀嚎。 其他聞聲聲趕來的醫生護士明顯沒反應過來這是什么情況,站在不遠處的值班臺目瞪口呆。 林易風還在瘋狂的往走廊盡頭跑,眼看就要跑到消防通道口了,張秘書疾言厲色的對站在值班臺的醫生吼: “還站在那干什么?還不快攔住林總,如果他要是跑出去了,你們醫院負全責!!” 醫生們猛地清醒,幾個穿著白褂子的大漢在男人跑進消防通道的前一刻將他撲倒再地,可絲毫作用也不起,四個人都按不住他。 林易風完全失去理智,對著這些阻攔他的人下了死手。 他的手被擒住就用腳,用頭,目眥欲裂的撞向別人,哪怕是銅墻鐵壁也經不得他這樣撞,幾個人三兩下便頂不住了。 在男人快要逃脫的前一瞬,一根針管倏地刺進他的背脊,他賁張的軀體瞬間像xiele氣的皮球,摔倒在地。 林母趕上來看到兒子這幅癲狂又狼狽的模樣,捂著臉哽咽流淚,四十多歲優雅的貴婦人第一次在人前失聲痛哭。 移動床早已推了進來,幾位男醫生上前將男人抬起到床上,林母紅著眼眶提醒:“你們輕點.....” 整個走廊充斥著劫后余生的放松,護士蹲在地上收拾破碎的玻璃瓶,主治醫生和張秘書在討論突發病癥,還有車輪摩擦過地毯的聲音。 可林易風什么都聽不見。 他的軀體僵躺在床上,每一寸肌rou都被麻醉著,無法動彈,唯有那雙睜著的眼眸,死死的盯著每一個擦過的壁燈,痛徹心扉的流著淚。 他想起來了,在腦袋砸向地板的那瞬間,過往的那些畫面完完整整的涌入腦海。 她求自己放過她時,委屈無助的模樣,她說想要一間茅草屋時嘴角微揚,眼神充滿向往。 她心疼的抹他眼角的淚水,嘴里邊呼呼邊說:“易風,你別哭。” 她不滿自己忘了孩子的名字,小嘴嘟得老高,卻還是乖乖的寫下寶寶的名字--林甄雅,林舒彤。 他也看清了那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無數次找不到她之后,靠在沙發上喝酒,嘴里輕聲呢喃:“嫣嫣...嫣嫣....” 一切一切,他全都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