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過去成莫烏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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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成家像是傳召一樣的通知時,荀予羽剛結束了上半學期最后一門課的考試。 這一年是她的畢業年,一要決定畢業答辯選在七月還是九月,二還要顧及考語言證明的時間。雖然申研去N國次年四月入學,但在那之前生活了快五年的這個地方也有一堆東西要清理,還要做臨時畢業證認證,等正式畢業證制作出來了她也大概不在E國了還要找靠譜的中介代領,在那之前還要去公證處開張授權書,雖然聽起來幾天就能完成的事但根據她的經驗在這個效率低下的地方沒有半把個月跑不下五次公證處是辦不出來的。 滿打滿算想著還是事情往前推準備發郵件申請七月的預約名額,舅父家和成家本家那邊老爺子的秘書奪命般的電話通知就打過來了。 成莫烏私自跑到E國游玩然后被綁架了。 “……” 消化了一句話信息的荀予羽無言將手機拿開耳朵旁看了眼屏幕,如果不是確認了號碼來源和聲音音色她還以為自己也遇上了跨國電信詐騙。 但是,綁架…… 荀予羽眼前黑了黑,她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好歹也算生活在家族門第間,但這好像還是她第一次遇上綁架這類事,而且被綁架的還不是她,這么想來自己還真是活的很安穩,或者說因為自己人微言輕才能平平安安活到現在,感天動地。 不過成莫烏是怎么回事?他好歹是成家人,從小就被灌輸著人身安全自保的危險教育,因為他爹選擇了在國內城市落腳,導致他完全不能像世俗印象中的富家子弟每逢假期就去全世界亂飛心情不好就去有私人地產的海島度幾天假,而是只能限定在成家已掌控的地區活動,就連出國也只能去那幾個已經基本成了成家海外基底性質的城市,還必需是跟著大量成家親屬的情況下。真論起游歷可能還比不上留學期間每年至少進行五六次一國深度游的荀予羽。 所以舅母口中那個私自聯絡了學營團辦了簽證跑出來玩的成莫烏是把他的自覺吃了嗎?而且他的護照不是應該一直被收著到他大學才能自己使用嗎? 成家在邊境海關沒人脈嗎?…好像有是有但也沒到事事上報的地步。 父母的委托公證書呢?…哦找學營團辦了團體簽證然后自己活動嗎。 那機票…對成小少爺來說和買副耳機沒區別嗎。可惡,就說了不能慣著孩子哪怕是富家子弟也該和母親成簫一樣對孩子經濟狀況嚴加控制啊可惡。 荀予羽聽著兩邊電話傳來的同樣的‘麻煩盡力’的信息,知道這就是要她沖在第一線找到小少爺的意思了,自己何德何能。這事聲張不得,哪怕不從國內派人過來從鄰近有成家人手的國家調人過來也要少說也要七個小時后,還是抓眼瞎。可問題她也是一摸黑啊,雖然已經在這兒生活了快五年可她過的屬實自閉,她又不打算在這國家生活下去,哪來的閑工夫去搞社交招攬線人,有這時間修學分趕緊畢業不好嗎。 而且舅母那邊胡言亂語說了半天全是無謂信息個人猜測就算了,成家秘書那邊也語焉不詳地玩謎語人,地點緣由償人需求一個不提,凡是有點關鍵信息就用標準語式‘關于xxx很抱歉不能詳細透露給您但您只要知道……’。既然覺得她不是成家人不能知道內情那就干脆別通知她啊,偏偏自己還不得已知道了這事,人是肯定救得回去的,問題是成莫烏是以什么狀態被救出去以及后續是否會有后遺癥就很耐人尋味了,自己出國留學的行蹤也不是什么極密,義務和理論邏輯上與她無關,可畢竟是有親屬關系的,在人脈圈子里將來難免要難走。 糟透了,就,盡力做個樣子吧,荀予羽不相信自己真的能比成家還早地獲得成莫烏的蹤跡,偷偷把人救出來的事應該輪不到她頭上,不過做戲做全還是一圈都問問吧,免得出了什么岔子,事后成家規整事情經過查到她原本有能力卻懈怠來算秋后賬。 荀予羽翹起椅子的三條腿,腳伸在了書桌上,手機抵著下巴回憶從語言班開始的同學里有哪些人大學讀不下去又回不了國在本地混下去的。 這樣條件的人在通訊簿里還真不多,她篩選到最后只剩了四五個。心想著自己和這些人真的就是加了個聯絡賬號無論是網上還是現實里都沒聊過天,突然打探未免也太尷尬。 “小兔崽子要真讓我見到了比你父母還要第一個抽你一頓,貨真價實的用皮帶抽。” 荀予羽嘆了口氣,從最上面的號碼撥了過去,很快便接通,陌生的聲音自那邊響起。 “?Digame?......” 成莫烏從昏迷中醒來時還沒有自己被綁架了的自覺認知,畢竟現在離他落地還沒過去二十四小時,沒有時差反應的成莫烏本想著先在城市里逛逛再和表姐打招呼,結果哪想到從太陽門廣場向皇宮走去的路上,滿是游客的下午,還有人干在路口把他拖進車捂住口鼻窒息,而且回想一下他們的手法不是一般地老練,怕不是這種事干的多了。 身體平躺在劣質的床墊和床單上,雙手被粗糙的尼龍繩綁在身后,蒙眼睛的布條的綁法很隨意,成莫烏保持不動等了會兒,感覺身邊沒有其他人,翻了個身用臉上下蹭著床單,將布條蹭到了一邊,露出了一只眼。 他所處的地方比他想的還要小,進門一塊不到半米的脫鞋地方,然后就是床,天花板一盞燈,除此外什么都沒,更不存在窗戶,床幾乎占了房間全部位置,附近沒有任何能走路的地方,差不多是脫了鞋直接躺在床上的房間構造設置。看墻上的置物筐里擺了些一次性用品,應該是個招待所性質的賓館,畢竟說是青旅也不符合特征,有點類似普法節目里每到掃黃環節必出現的臟亂鐘點房,但那也不至于單間里連個衛生間都沒有。成莫烏聞著四周墻上傳來的霉味,發自內心地嫌棄。 房間雖然看起來完全密封,但隔音效果卻不盡人意,樓外機械停擺一樣的鋼鐵刺啦聲刺人耳膜,他就是被與之一同響起的一些人的喊叫奔跑聲所驚醒,也猜不出到底發生了什么,這個地區不在地震帶上,天災的可能性不大,如果是人禍,那他現在掙脫不了束縛的狀態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看天命了。 也不知道成家會不會直接放棄自己不管,畢竟成家自己基本是被放棄了的紈绔子弟的自覺他還是有的。 不如說,子孫這兩代,哪個和成煜樺比起來不像等著坐吃山空的廢物,只不過他倒霉偏偏是同一個爹播的種,更是時時刻刻要活在成煜樺的陰影下。從這個意義上看,或許他爹成瑟還要更慘些,當老子的不如兒子,就算沒人敢在成瑟面前這么說,成瑟也應該清楚人言間就是這么傳的,那即使他原本對成家家業沒興趣,長期被嘴碎貶低保不準會生出其他心思來。 但和野心勃勃的成煜樺以及準備下場的成瑟比起來成莫烏是貨真價實想當個混子度過一生,只可惜他大概連站隊的資格都沒,能完整活到下個成家家主上位都屬他勝利,而且可能性微存。 這么一想,感覺趁早退場結束對他來說可能還是個好結果。 成莫烏突然喪失求生欲,疲憊又涌上心頭,就在他又要陷入昏睡前,狹小包間的房門被從外踹開。 “Perdone……哦,有了,終于找對了。” 剛過腳踝的低幫獵靴踩著吱呀的木板走進來,站著泥土的鞋底直接踩上床,高領沖鋒衣遮住下半張臉的上面是不透光的護目鏡,頭發全部收束在針織帽里,來者舉著什么東西高抬起手,沒看清是利刃還是刀片,白光一閃,纏繞在手腕的束縛被割斷散落在床上,成莫烏肩膀一松,緊接著酸疼感襲來。 “嘶——沒想到是姐來了啊,”他活動肩膀,扭著手腕,故作輕松道,“來的也太快了。” “還挺冷靜,不錯,至少比你本家那邊一堆小輩強。”荀予羽答非所問,把人從床上拉起來,粗略地上下打量了遍,點頭道,“沒傷,快點走了。” 成莫烏跌撞了幾步,很快調整好身體平衡跟著跑出屋子,如他所料是個舊居民樓內的民宿小旅館,樓道內墻上污黑盡是蜘蛛網,掛著的標牌似乎是華人開的招待所,在這么一個近似貧民窟的樓內,想必生意也不干凈。 跑出樓的過程沒有經營者出現阻攔,還能聽到幾個房間罵罵咧咧的聲音,根據聽到的內容大概是表姐粗暴地一扇扇門踹開找他打擾了正辦事的嫖客們。三層矮樓后人聲貨物聲嘈雜,成莫烏沒來得及細聽,就被表姐按進了輛類似標志205的老車里,哪怕成莫烏對車沒研究也能看出這是上世紀的車型,再一看路邊其他車,都到了現在了還沒淘汰掉嗎。 他沒多嘴問,正要坐進副駕駛座卻被表姐制止手勢示意他坐后座去。掩飾慌亂與不安般地大力瀟灑摔閉車門,成莫烏扒著兩個前座身體前傾看表姐似是熟練地踩離合發動汽車,狐疑道:“我記得你在國內沒考駕照?” “沒時間,不過理論知識我是看過的,”荀予羽右手換擋,遲疑了會兒道,“但我學的是自動擋。” 成莫烏盯著變速桿,無法洗腦自我欺騙這不是個手動擋的車后,默默坐回后座拉上了安全帶。 “開車還戴著那個護目鏡,不礙事嗎?”糾結再三,成莫烏還是決定盡量減少引發意外要素。 “我還要繼續呆在這兒至少半年,必須得遮住臉。雖然看那些人把你綁回去的限制措施那么稀松應該不會有后續報復的事發生…唔,以防萬一。”窗外的黑夜中的矮木樹景轉為平地零散的倉庫工廠建筑,荀予羽看著支架上的定位儀屏幕拐上了國道高速,凌晨兩點,安分的人居家休息,不安分的人還在市中心的玩樂場所花天酒地,道路上正是一天內最安靜的時候,過一兩個小時光是運送喝多了的人回家的車都不會讓公路像此時一樣寂靜如墳墓。 “你知道誰綁架我的?”成莫烏知道表姐應該只是對那些人有些線索,但此時的腦子不太能處理出合適的問句,“所以能把他們都引開,我們從招待所跑出來時也沒人攔?” “一群偷電種大麻的華人團伙慣犯,光地方新聞我都不止一次看見他們被警察抓的消息了,樓后就是他們工廠,隨便夾斷了電纜急地他們全都跑過去了,我離開前好像還聞到了點機器燒焦的味道。這個倉庫區也亂的很,非法移民和窮人的聚集地,我來留學前似乎出過幾起外裔被jian殺的事,男女都有。”荀予羽通過透視鏡見表弟聽懂后不住地抖雞皮疙瘩,衣領遮住的嘴笑了笑,但又很快被心頭的事壓了下去。 她著實沒想到自己連第三個電話還沒撥就打聽到了消息,而且她貌似還曾和那些制毒的打過交道,畢竟這地方華人圈太小,隨便拉個人出來不出三層關系就能攀上交情。和這些人有聯系的老同學模糊地回憶好像昨天還是前天聽他們說過接了個活,好處是以后會有人幫著處理銷路,但委托方太過隱蔽這群綁架犯大概也不知道自己綁的是誰,看清了目標長什么樣知道他什么時候落地就開車在城市里巡邏找人了,一群貨真價實被拿著當槍使的小人物。 “這群團伙應該不知道你的身份,否則一不敢接這種會惹到成家的活,二接了也不可能看守地這么松懈,看來上家對這些小嘍啰隱瞞了不少,”老舊的汽車逐漸趨向勻速行駛,荀予羽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敲擊著,向后側了側頭問,“他們有和你交流嗎?” “我被推搡到屋里時好像迷迷糊糊醒了一會兒,有個人給我說老實點不會動我,要怪就怪我家什么的,”成莫烏拍了拍后腦勺艱難回憶,不確定道,“說話斷斷續續不太順暢,可能是個華裔。” “扮說話流利不易,裝吐字困難還不簡單嗎,”荀予羽并不認同,又頓了下道,“怪你家?是想給你先入為主種下成家商敵的認知?是真的還是誰早就交代好的說法呢。” “那還能是什么人?”成莫烏不愿往深處想,總覺得會是什么他不想聽到的答案。 “你在國內辦手續時總不可能沒讓任何熟人知道,落地后的行程可是被摸的一清二楚,”荀予羽點到為止,也不說透,知道小孩現在肯定自己心里門清,隨口評道,“成家這塊餅,外人都想啃一口,何況你們自家人。” “...糟透了,”成莫烏腦內浮現出某個親戚的面孔,心情敗壞地抓散了自己的頭發,“至于嗎?” “至于,這么說吧,隨隨便便跑出來的你和在身上寫著來殺我的獵物沒區別,”荀予羽目不斜視地盯著前方的公路,向后丟了個老式大哥大,道,“而且,你應該先質疑我。拿著,撥091。” “哦。”成莫烏雖然不明白為什么要用個沒有定位系統的手機報警,但還是老老實實接了過來,撥通后聽著電話里嘰里咕嚕的機械人聲,從耳旁拿開沒研究懂怎么開揚聲器,湊上前問,“聽不懂,不是人接的,是要根據問題按數字鍵嗎?” “不,應該是被拉黑了,掛了吧。”荀予羽聽著電話里隱約傳來的聲音,毫不意外,她剛出門就試著聯絡了當地警局,反正成家的秘書也沒明確說明禁止這么做,不過意料內的,還是這個國家機關部門熟悉的推脫風格,尤其是聽她提到和倉庫區那伙制毒的人有關更是作出了‘我們也很難辦’‘之前能抓他們也都是上級暗示下小打小鬧的威懾’‘我們不好下決定不如你去聯系上級?’‘哈哈前提是你能聯系得到’諸如此類的發言。 在這里已經被他們拖拉推脫風格錘煉了五年的荀予羽已經不會在為尸位素餐的公職人員感到失望惱怒,行有行規更何況他們也沒有人民的公仆這一說法,出發前還記著報警也只是象征性地遵守一下他們的憲法,確認了無依無靠后才能放心大膽地亂來。 “后面,是不是有人在追我們?”成莫烏望著后車窗外,不確定問道。 荀予羽瞥了眼后視鏡,車的輪廓被遠光燈遮地緊,高速行駛情況下跟了她有兩三公里沒見路線變化,偶爾還能聽到幾聲示威的喇叭長鳴,在漆黑寂靜的夜幕中屬實刺耳。 “唉,真他媽煩死了。”荀予羽沒忍住罵了句臟話,也不顧忌表弟這個未成年還在車上,搖下半面車窗叼了根煙,單手扶著方向盤,維持著高危開車的狀態。 “甩不掉嗎?”成莫烏也沒工夫提醒表姐行車安全了,自己的胳膊還酸疼著,一邊按揉胳膊肘一邊皺著眉問。 “這城市再怎么說也是他們呆的久,難喔,”荀予羽腳下踩著油門不松,叼著煙含糊不清道,“那樣子是不抓到不罷休了,而且我主要擔心他們帶了槍械。” “你沒帶槍?”成莫烏本能而理所當然地脫口而出。 “?我在你心里這么神通廣大的嗎?”荀予羽深深地吸了口煙過肺又吐出,冷靜了下來,“我在這兒就是個普通學生,而且就算有我一個人能干過十幾甚至幾十個人嗎。不說這個,其實只要熬過今晚就行,你爺爺那邊也在派人來,到了白天那群老鼠就只能窩回去躲著了。” “能開車繞路一晚上嗎?”成莫烏看著窗外高聳的樹木一片又一片掠后,后知后覺道,“我們在往哪兒走?” “北邊。你被綁回去的是倉庫區在南面,我們剛經過主城區,差不多到北郊富人區了。” “這么快?!這半個小時還沒到吧?都已經穿過主城區了?” “這國家還沒國內一個省大,首都直徑也就27公里左右,你還指望能開多遠。”荀予羽通過車內后視鏡和瞠目結舌的表弟對視一眼,“所以答案是,躲在車里開一晚不現實,不提我能不能再堅持高速連開五六個小時不停,他們肯定有車在這條國道的幾個出口堵著……這么大張旗鼓,看來真正想綁架你的人也來了這邊。” “那怎么辦?”成莫烏目前分不出一點注意給那位心懷不軌的親戚,反正他已經有譜是誰了,具體還要怎么追殺的手段他毫無興趣,聽著表姐語氣里還帶著幾絲事不關己的飄然他忍不住磨牙道,“你最好告訴我你還有手段,我們現在可是在一條線上的螞蚱。” 小孩由于焦躁而顧不得禮儀開始耍脾氣的聲音入耳,荀予羽倒不覺得冒犯,心情頗好地勾了勾唇,沖鋒衣領后的嘴唇一嗡一合:“太過理所當然可不是什么好事,事實上沒人陪你走鋼絲,”小孩沒聽清帶著疑問啊了一聲,荀予羽將剩個煙嘴的煙頭丟到窗外,凌冽的寒風席卷著火星涌向車后,還好此時深更半夜路上人跡罕至不用擔心后方車輛安全,她看著公路標牌,一轉方向盤滑向半道某個出口,“現在還沒用槍阻攔車前進,雖然大概率是沒配槍支,但至少是沒在射程范圍內…也是,這邊頂多能搞到的也不過TRG42、啊,不,沒什么,總之我們現在離開國道,要在他們縮短距離至一千米內解決。” “一千米?我們現在距離只有這么點?” “不然呢?剛剛可是連他們遠光燈都隱隱看得見,這還是提速換了條道跑的結果。” “哦…然后呢?下公路后不會更容易被堵死嗎?”成莫烏打量著車窗外的風景被公寓高樓取代,憂愁道。 “當然是要找人幫忙。”荀予羽聽著異于此車的輪胎摩擦著地面的聲音,心道就知道這個出口也有埋伏等著的,距離一下縮至幾百米,她換了個說法,“不,是逼人出面幫忙。” “你有下線接應?”成莫烏眼中燃起些希望的火苗。 “沒有,我說了,我在這兒只是個普通的學生。”荀予羽及時掐滅表弟剛滋生的安心幻想,瞥了眼副駕駛座上自己一并帶來的70厘升的拉莫尼酒瓶,里面還剩一半的棕色液體隨著不勻的車速晃蕩動搖,一如荀予羽此刻狂跳的內心,她忍不住舔了舔唇角,“要找不得不扣留住我們讓那窩老鼠耍手段靠暗規也要不走我們的,有白道實權的人。” “你是說……”成莫烏有心想查地圖驗證猜想可自己的手機卻早就不知道遺落在何處,窗外百米后緊追不放的車輛驟然喇叭高鳴刺地他渾身一激靈,他捂著難受的耳朵回頭罵道,“cao,死媽玩意兒。” “這附近有個度假購物村,富人和入境旅游團體都會在這邊活動,算是個治安良好很被看重的休閑區域。喏,那邊白色,莊園一樣的就是購物村,隔一條街就是警局,”荀予羽向窗外一點指了指,也不管表弟看沒看到,“雖然我一直對這城市建筑規劃感到不解,但現在看來反而是救命了。” “你要自投警局?他們不是不敢插手嗎?”剛剛報警失敗后雖然表姐什么都沒解釋,但成莫烏也對情況心知肚明,表姐簡單幾句話證明了自己剛剛的猜想,但反而愈發不解,他眼睜睜看著表姐松開變速桿單手在副駕駛座上擰開瓶蓋往嘴邊遞酒瓶,牙呲目裂,“酒?那是酒?!現在喝酒?你搞什么?!” “深更半夜的,這么大點地方,我們也饒了幾條街了,但凡讓我看到一輛巡警車的影子,我都不會懷疑警局的人會反手把我們捆起來交給一會兒沖進來的老鼠——怕不是提前打過招呼了吧,”荀予羽不理表弟后面的驚嘆,自顧自往嘴里灌酒,好幾縷暗棕液體順著嘴角沿著下頜的曲線流進深處,她連抹一把的余裕都沒有,一轉方向盤開向購物村和警局間街道的方向,趁著酒精還沒作用清晰道,“向陌生人求救時不能只喊救命而要喊穿著什么衣服留著什么發型的某位請救我的道理聽說過嗎?我們是要這么做。” “哈?說什么呢你,這有什么聯……嘶!你是要!” “嗯。別緊張,至少不會是警局,萬一事后被安上個襲警的罪名可就被倒打一耙了,目標是購物村的話成家后續收場也簡單些,有關系有錢比扯上異國司法機關好多了。” “重點是這個嗎?不可能沒其他辦法吧?!”成莫烏現在簡直想不顧安危把表姐的頭掰過來額頭撞過去讓她清醒下,不過考慮到她接下來要干的事注不注意行車安全好像也無所謂了,但阻止意味著自己提出其他解決方案,所以此時大腦空空的他只能干坐著發狠地撓了撓后腦勺,迷茫道,“你真的束手無策只能這么干?我怎么這么不信呢?” “你才是,別把其他人想的這么萬能…不,是別太依賴別人了。”荀予羽笑了笑想糊弄過去,卻看見后視鏡里表弟的臉格外凝重,也是,畢竟她接下來要搞出車禍等于把表弟的性命也放上天平,不想個說得過去的借口會被怨念死吧。 剩了個瓶底余量的酒瓶被丟回副駕駛座,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隨著思考敲擊皮制表面,寒風摩擦著車窗發出厚重的撞擊聲,樹枝在路燈下只影斑駁倒映在車上。車內的時間在她斟酌時似乎過了很久,然而實際上不過幾秒。荀予羽的身體向后一靠,一副無謂的樣子開口道: “看起來你更想聽到出乎意料的答案,明明一開始還不愿深思自己親戚的加害,此刻卻要像個被害妄想癥患者一樣自虐地聽妄言嗎?”荀予羽語氣帶上幾分嘲弄,但很快回歸平靜,“嘛算了,你想聽,那我說便是。” “反正我也就是個外人,臺面都登不上的雜魚。雖然是被成家通知了找你但也沒有站隊的義務,所以就算我突然一改心意想看看缺了你這一角后成家的子代局勢有什么變化,也沒問題吧?” “當然不是要投向對你下手的那支人,嗯,硬要說,興趣來潮,攪渾水?” “而且也不是瞄準了你,畢竟真撞過去我反而比你更危險。理解成是我犯病拉個人坐特觀席好了。” “反正你本來也知道,我實在是有點……對吧?” 荀予羽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陽xue,氣音發出瘋子一詞。 舊車的外表面被鋼彈類不明物擦過刺啦出刺耳的尖鳴,荀予羽辨不清那是什么只能轉動方向盤不規律地變換車道。成莫烏在后座猛地四倒八傾,本還想繼續裝一裝嚴肅的臉瞬間垮掉。 “啊痛…你真的是,”他一邊揉著后腦勺嘆氣,噘嘴道,“雖然我就是這么猜的,但怎么你一說反而更不可信起來了呢…算了,反正也能擺脫這些人,看天命吧,我就這么坐著就行了?” “剛經過最近的公路監控你也被錄進去了,車禍后警局肯定是要同時找我們兩人,不會出現扯著警察來前把你一個人帶走的情況。擔心的話就蹲下找東西擋一擋,這個車不知道后座有沒有氣囊。一會兒我鐵定是要暈過去了,建議你也裝暈,不然警察當場就要拉你去審訊室。就算你裝不下去或者被強行弄醒了也記得理由是我醉駕,免得又攤上故意傷害財物罪,定義盡量意外化,你爺爺那邊的本家越好收尾。” “還真是滴水不漏啊。”成莫烏撇嘴,聽話地俯趴下去,盡量找車座上的軟點和紙巾墊住脖子,躬身蜷縮起來。 “你就只等著個安全氣囊爆出來?”雪白的高墻建筑已納入視線范圍,后面四五輛車的遠光燈已經照亮了本車的內部。成莫烏最后看著表姐風平浪靜地踩足了油門,一副兜風的姿態做著找死的事,自己的內心也迷之從容起來。 “不然呢,等他們把出車禍的人扒出來時看見司機還裝備良好地做了防護豈不是很可疑。”車燈打上近在眼前的白壁上,兩個圓形的黃光區域交疊成山巒狀,要是那里站著個人倒像是盜賊被警方逮捕的場面了。 輪胎與地面的高速尖鳴快要扎透耳膜,荀予羽緩緩松開了方向盤:“看起來沒什么問題,閉眼吧。” 太見鬼了,誰會信啊。 車蓋與墻壁及玻璃門親密溫和的一剎那,成莫烏放棄了睜眼見證的機會,他對自己的承受能力心知肚明,聽見表姐十拿九穩的語氣還記著腹誹。 絕對是在笑,哪怕有衣領遮著看不到也能確信,絕對是在咧著嘴笑吧。 這個人,懷揣的惡意不止是針對其他人,連她自己都不放過的嗎。 偏偏是…自毀傾向啊。 ‘砰!呲——!’ ‘咚!’ ‘叮——’ 伴隨著前座爆開的氣囊和倒下的人,車內散出了不明氣體,巨大的沖擊聲還殘留著聲波的震撼,汽車的燈光灼眼地閃動。購物中心的自動報警裝置適時亮光,外部響著鈴聲吸引注意力,內部接通報警系統,不遠處的警局建筑似乎sao動了起來。 成莫烏可以確認車內沒有散播致眠氣體,可近十個小時的勞累卻突然在這一瞬爆發。自己的身體除了在后座磕磕碰碰外并無大礙,安裝不牢的玻璃窗碎片也沒有扎到他,按理說完全有余裕睜眼觀察車禍后的情況,卻連一根手指也抬不起來,無力感充滿身心。不是身體的原因,也不是心理障礙,而是更單純的,被氣氛之類的東西壓迫住動彈不得。 唯一能感知到的是前座倒在白色氣囊上的表姐,不知哪里流下的紅色稠液順著尼龍織物滑落,車外不遠處是多米諾骨牌一樣的連環剎車聲,然后便是人群的爭吵聲,和更遠處新出現的車輛警鳴聲,退去的腳步聲雜起來。 還真的是,沒什么問題啊。 成莫烏聽著轉頭離開的車輛,眼皮再也撐不住。 這下到夏天前,我應該都見不到表姐了。 哪怕到了夏天,我該怎么去找她呢。 思考著毫不著邊的問題,明明是被拖下水遭遇池魚之殃的少年卻懷揣著高昂的情緒掙扎著陷入了真切的昏睡。 趕到現場的警察將兩名疑似傷者送進醫院的動作很迅速,多虧了那個外裔女性司機身上還記著帶了外國人居留卡,查身份資料很順利,在報告給大使館前就和其親屬方獲得了聯絡。所幸接通電話的親屬里也有會E國語言的,溝通毫無障礙,還好異國是白天,通過網絡提供了跨國轉賬信息后醫院負責任地進行了手術。 后座的人并無大礙,看在那一大筆可觀的醫療費份上醫院方心知肚明是有背景的人,安排進了單人休息室。司機座的人沒有顱內淤血骨折等極危傷勢,除了腦震蕩最嚴重的是輕度脊椎損傷,通過進行了手術復位內固定治療,醫生們初估需36小時左右病人才能恢復全部知覺,卻沒想到還沒過15小時病人就恢復了意識,張口問了幾句情況后,又徹底暈睡了回去。 荀予羽身體機能恢復正常是三天后,單方面被通知了成家已經解決了此事,雖然會對在E盟她的誠信檔案有些污點,但不影響她拿到本科畢業證,申N國研方面成家會幫她一把。 成莫烏身體安然無恙所以被早早接回了國,大概是回去聽教訓關禁閉了,沒機會和她聯系,口信也沒留,看來的確走得匆忙。 父親荀佑意預料內對自己不管不問,母親成簫倒是出乎意料打了個電話過來,沒多做什么評價或者訓斥,反而是來通知‘你哥聽說后又打算偷偷跑E國去看你我嫌太煩直接把他關起來復習考國內的研了所以近期他無法聯系外界你知道就行’這件似乎無足輕重的事。荀予羽平淡地應了聲好,又回到了異國孤寡生活。 半個月的休養期轉瞬而逝,本科學業結束資料不必擔憂申研也有成家保證的荀予羽難得享受無所事事的咸魚時光,她總感覺自己打娘胎出來有記憶開始就在無邊的憂愁中度過,這種心里不用裝著對未來的擔憂的經歷太過新鮮,著實快樂。 這份游手好閑的貪樂終止在今日的康復訓練中,戴著頸部固定帶的荀予羽病號服外裹著厚大衣在醫院綠化帶散步,戴著耳機雙手背在腰后走姿很是囂張,然后在走到了兩棟建筑間的伸縮縫巷道時遭到了報應。 未知的手將她一把拽向內,重心一度傾倒,無法扭動的脖頸帶著上半身像錘子一樣直直摔下去,還好下半身一個頓腳撐住了身體。 掌風襲上面門,荀予羽來不及看對方是不是手里握著東西,側身拉住那截手腕,一個借力甩身狠狠地將人按上右邊的水泥墻,在不明者的命根和膝蓋骨間花了一秒下決定,勾踢以能跺碎骨頭的力度攻向腹部把人踹跪在地。對方另一只空閑的手意圖連肘擊頭前被撥開,隨著她的換位繞后一并被壓在背上。 半跪在地上的人試著動了動砸在墻上受傷的手無果,被桎住的手臂又掙不脫,在他考慮要不要后旋踢時脖子上被架上了把壕戰刀。 “認出了我是成家的秘書還下手這么狠?”戴著眼鏡的年輕男人很會讀空氣地叫停,連著指虎的刺刀像是威脅一樣在他脖子上滑動了幾厘米,才被收回去,消失在衣袖的夾層里。 “不好意思,一開始以為是尋仇的,雖然很快發現了不是,不過干這種事手和大腦的行動總是分開的。”荀予羽松開人后退一步,話里毫無道歉的意味。 “我記得您不是從小被培養的,嗯…怪不得成小姐會認您為心腹,”成家秘書自語幾句,推了推眼鏡正色道,“很抱歉剛剛出于個人興趣冒犯您,我有正事向您傳達。” “我還站在這里就是等你說正事。” “雖然實際無血緣關系,但至少名義上您與成家攀得上外親,也因此您大概被成家的幾支都徹查了資料。而目前掌權的人盡管事務繁忙卻還是關心小輩,您的行動很是耐人尋味,讓那位有了想召…不,聊一聊的意愿。” “我、我去,所以是……” “是的,沒錯。”成家秘書停口,在腦內又編輯了下語句,簡潔明了道。 “老爺不日前來,請您做好接待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