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百年的積蓄，波拉尼奧家族早已將鉆石星剩下五分之二土地所有權收入囊中。不僅如此，在蟲族星系通訊、運輸領域都有高比例的投資，只不過最賺錢還是軍部的軍用品訂單與采礦業，該兩項成為支持波拉尼奧家族在蟲族世界屹立不倒的最大依仗，占據年收的百分之四十以上。

    也不是誰都能有一百年前克維·波拉尼奧的遠見和膽識，在老帝國分裂時和參與爭霸的兩大勢力同時勾結，在為他們私下提供軍費支持的同時，攫取了巨大利益。

    拋開伊金斯將軍的所為不談，他是個誠信的交易者，在聯邦成立后一一實現了他的許諾，助波拉尼奧悄然在聯邦扎穩腳跟。莫納克皇室卻沒有如此講義氣，只在之后兌現了商品準入和采礦許可權。

    直到聯邦軍部式微，議會氣焰囂張之時，自顧不暇的軍部受制于議會，不得不削減了大量訂單，使當時定居在帝國的克維·波拉尼奧之子胡安諾·波拉尼奧爽快答應了皇帝的旨令，將唯一的愛子送進了皇室。

    利益蒙蔽了老胡安諾的眼睛，致使他后悔余生，悲痛得拋棄了帝國的家業，回到了這顆家族起始的星球上。

    “著眼利益令我做了許多錯事。希爾洛，只要你想，鉆石星與我名下4個星球的使用權都是你的，我將這片產業留給你，足夠你的子孫無所事事綿延二十代，但是，答應我孩子！別再去涉險了！”

    面對老蟲的肺腑之言，希爾洛僅僅是收斂目光，應聲道：“丟失的總要奪回來。外公，”雄蟲平靜陳述道，“我已經擁有整個聯邦了。”

    老胡安諾一窒，搖頭嘆：“你們這是胡鬧！”

    “也許吧。伊金斯將軍站上元首臺時也不過45歲，當時的波拉尼奧年僅29歲，他們尚且不相熟。而我們已經有了最穩固的關系，何不加以利用呢？”希爾洛站起來，替床上的老蟲掖好被角，略帶狡黠道：“就當我為您再掙得一筆大單子，讓您對著天文數字笑到眼花。”

    胡安諾氣得吹胡子，擺著手轟他出去：“行了，偏袒你的雌蟲就算了，居然讓外公背這么個冠冕堂皇的名頭，等回頭我老胡安諾上了歷史教科書被后蟲臭罵，就要從棺材里跳出來敲打你這小壞蟲的腦袋了！”

    “拐杖就在床邊，歡迎您隨時來敲打我。”希爾洛在老蟲的瞪視中替他帶上了門。

    希爾洛選的臥室離老波拉尼奧住的地方稍遠，這處宅邸設計精巧，一半露在巖石之上，一半嵌入大海之中，走下地下二層就能從整面朝外的玻璃墻欣賞到海底景觀。胡安諾住在山崖那邊，據他所言，海里的濕氣會害他患上風濕，希爾洛更偏好這邊寧靜的景色，將干燥和取暖系統開到了最大，根本不會有不適的感覺。

    他坐在躺椅里，夜晚的大海昏暗深邃，仿佛能隨時沖破折扇玻璃，吞噬這個房間。突然獨處，他還對環境的改換有些不適應。

    總覺得好像少了什么似得……

    希爾洛看了眼時間，撥通了專線。對面響了三聲就火速接通了，在看到他時明顯有一瞬的震驚，希爾洛才反應過來自己一直忘了關掉容貌投射儀，關掉之后，懶散得問：“怎么？以為我被劫持了打電話給你要贖金？”

    看見熟悉的臉，阿內克索放松下來，回答道：“是我太愚鈍了。”

    他們彼此靜靜注視著對方好一會兒，默默傳達著思念。綠眼睛輕微轉動，落在了軍服白襯衫的袖子：“那是什么？”

    阿內克索很快換了個手來持終端，視野中的袖子消失了，他不經意解釋著：“今日處理叛黨時濺到了而已。”

    “是么？”希爾洛不置可否，眸子卻漸漸冷了下來。

    以為他是沒上過戰場的蟲嗎？那一大灘血跡的顏色明明還很新鮮，如果能透過屏幕觸摸到，說不定還是溫熱的。

    遙想到這只雌蟲幾年前的所做作為，希爾洛大致有了猜測。

    他沒由來感到一陣煩躁，手指插進發間捋了捋，再將目光轉向屏幕時，變得嚴肅而克制：“帝國軍什么時候到？”

    “明日。”

    “你的行動呢？”

    “不出意外是在三天后。”阿內克索貪婪凝視著希爾洛，“波拉尼奧在議會的勢力就麻煩雄主通知了。”

    “要全殲嗎？”的確是阿內克索以往一貫作風。

    “當然。”雌蟲如同在談論在菜場里選擇哪種動物宰殺烹調般，口吻隨意，完全將萬千蟲命視作無物：“地方星已經出現了上百件雄蟲被擄案件，不管是之前的VTA，還是現在民間自立的雌性自由反抗同盟，給殘暴的雌性打了‘激素’，放這群脫韁的野蟲出來，結果一定是社會大亂。”

    “而你，坐實雌性運動不管，放任事態發酵直到失控？”

    阿內克索冷漠答道：“下等蟲族繁衍速度那么快，死了一些也無關緊要。”

    希爾洛勾起嘴角，縱覽大局，阿內克索的做法無疑是最有利的策略，既然要轟轟烈烈撲火，不妨先火上澆油，讓火燒得更猛更烈！

    如果不這樣，無知而愚蠢的民眾怎么會感謝“及時雨”的到來呢？

    即使這道雨淋在身上，化作了鋼針，也不敢有怨言吧。

    “雄主，還戴著那個嗎？沒有蟲的時候，請務必取下來。”阿內克索用詞謹慎，生怕刺激到雄性。

    希爾洛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動了動右胳膊，兩天前才安裝的假肢還沒有完全適應。這只是功能最初級的代肢，除了拿取一些較輕的物體，沒有其他用處，也不像真手那么靈活。

    “過兩天我去下級公司看看，或許會換一個。”

    希爾洛的話掀起了雌蟲的激烈情緒，阿內克索一下子湊近了鏡頭，神色凝重，語氣嚴厲：“希爾洛，我警告你，不要任性。”

    隔著屏幕都能感到到雌蟲滔天的怒氣：“丟下那想法吧，高級代肢會損傷你的神經！瑞摩特再三提醒，菊酯的作用還沒完全散去，”他把拳頭捏得咯吱響，似乎在那邊一腳踢碎了什么東西，發出巨響，大喘著氣威脅道：“如果被我知道你換了代肢，我就親自去鉆石星抓你回來，把你鎖在地下室關一輩子！”

    希爾洛平靜望著他，眼中醞釀著風暴，他淡漠得說：“阿內克索，我是你雄主，不是你自以為是管教的玩物。”

    說完，他完全不留給雌蟲反應的余地，果斷掛斷電話拉黑雌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