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尹宕看著窗外的落日,心里不禁一陣急躁,他就像是在戀愛中卻被父母阻止的少女,只希望落日的速度能再快點,讓黑夜迅速淹沒整個天空,好多給予一點他成為“羅密歐”的時間。 原本他以為當(dāng)時人魚可以直接把他帶出去,浪跡天涯都比關(guān)在這又逼仄又危險的地方好,卻不想在那晚它竟然又把鎖鏈給自己綁上了,然后對著門口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回去。尹宕深刻地覺得自己被玩了一把,腿上的不明液體還沒擦掉就提著褲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走的時候因為地下室里太昏暗還不小心踢到了之前暈在地上的人,隨后便聽到身后的人魚發(fā)出一聲嗤笑,略帶鄙夷。 尹宕在房間里生了一晚上的悶氣。 生悶氣的同時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十分奇怪的地方,按理來說船上即便不是重兵把守也不可能沒有人巡邏,但當(dāng)他回房的時候,一路上竟然一個大漢都沒有跳出來,順利得讓尹宕都有些毛骨悚然。 不僅僅是這一晚上,之后的每一個晚上他都會被那個被他踢過一腳的男人帶到地下室,到了一定的時間,人魚再讓他回去,而回去的路上總是一片寂靜,仿佛整條船上只有尹宕一個人一樣。 天空中只余下一點看著有些凄慘的夕陽,黑夜即將吞噬一切,將天與地都劃進(jìn)自己的地盤,尹宕看著黑夜裹挾著星辰一點一點將暗淡的天空環(huán)入懷中,隨后抿著嘴唇看向房門,興奮感籠罩了他的整顆心臟,像是木棒一般快速地敲擊著他的心尖。 應(yīng)該……快來了吧? 就在尹宕坐立不安之時,突然聽見鎖芯被轉(zhuǎn)動的聲音,他嚇了一跳,忽的竄了起來,僵硬地站立著,心臟砰砰直跳,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他在門鎖打開的幾秒鐘里頭腦忽然清晰了起來,如果是帶他去見人魚的人來找他,只會在門外敲門,那個人的權(quán)限絕對拿不到開這扇門的鑰匙,所以來者一定是…… “看來最近過得還不錯?我們馬上就要到研究所了,在船上不能洗澡很難受吧?”陳瑞手插口袋,隨性地用腳關(guān)上了身后的房門,接著向尹宕走開。 尹宕已經(jīng)平復(fù)了心態(tài),他重新坐回床邊,淡然地看向陳瑞,說道:“最近幾天沒怎么出汗所以還好。” 陳瑞點了點頭,隨后微笑著俯視尹宕不再說話,樣子似乎是想從尹宕的臉上看出些不為人知的小故事。然而尹宕從小就習(xí)慣了戴著副面具生活——說他戲精也不為過。于是他面不改色地回看對方,接著開口問道:“研究所……是你之前呆的研究所么?” 陳瑞搖搖頭,“不是,那只是一個分所,只是進(jìn)行一些小實驗,我們現(xiàn)在去的研究所位于Z洋與A洋交界處的一座島上。” “哦……”尹宕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道。 陳瑞見尹宕分神的模樣便不知為何心里有些發(fā)堵,他忍不住覺得,對方是不是又在想那條關(guān)在下面半死不活的人魚,他皺了皺眉頭,思忖了一會兒后開口道:“那條人魚……” “它怎么了?”尹宕猛地回神,重新將目光凝聚在陳瑞身上。 陳瑞咬咬牙,“你為什么那么關(guān)心它?你在島上到底遭遇了什么?” 尹宕愣了愣,只不過一瞬,數(shù)十個畫面在腦海里如電閃雷鳴般快速閃過,隨后他驀地感覺自己的脖子似乎被人掐住了。他本能地張大嘴巴開始大口大口呼吸起來,但這也不能夠減緩那種窒息感。他忍不住抬手摸著自己的脖子想把扼住自己脖子的東西扯開,然而他摸不到任何東西。 他看到陳瑞向他伸出手來,陳瑞想掐住他的脖子!尹宕心驚膽戰(zhàn),抬手狠狠打開了陳瑞伸來的手,他一臉怪異地看著陳瑞,隨后拉開自己與陳瑞之間的距離,那種窒息感終于稍微好些了。 “別碰我……我、我沒事……” “尹宕,你!”陳瑞一臉煩躁,他抓了抓頭發(fā),看著尹宕的眼神中帶著無數(shù)的情感,因為轉(zhuǎn)瞬而逝,所以尹宕沒有看懂。 “人魚對你做了不好的事對不對?你為什么還要袒護(hù)它?你說出來,我會幫你的,我們是兄弟。”陳瑞放軟口氣委婉地說道。 尹宕的身體開始發(fā)抖了,他突然站起身不顧陳瑞說得任何話擺出的任何表情,靠著床腳坐了起來,隨后曲起雙腿,伸手抱住了膝蓋,他打抖打得很厲害,像是篩糠一樣。他只感覺很害怕,是突如其來的害怕,他不知道是為什么,但他忽然覺得眼前的陳瑞很恐怖,整個房間也很恐怖,明明開著燈,但他會覺得會有什么東西從角落里躥出來,隨后拽著他將他拖進(jìn)無盡的地獄之中。 “你不要過來。”尹宕維持著自己的最后一點理智對陳瑞說道。 然而陳瑞絲毫沒有接收到尹宕的警告,仍舊固執(zhí)地詢問尹宕,甚至向尹宕靠近,想伸手去安撫對方。 “滾開!滾開!”尹宕一把推開陳瑞,隨后狠狠用腳去蹬對方的小腿,“該死的……滾開,滾開……” ※ 從房間里走出來的陳瑞鼻青臉腫,在門外等候的一個女人看到陳瑞的模樣,不禁挑了挑眉毛,很快就又恢復(fù)成三無的樣子,她并沒有出聲詢問,而是低頭看了看手表,隨后抬手指了指天花板,“去上面。” 陳瑞點點頭,隨后用拇指指腹擦去嘴角的血跡,擦血的動作不小心扯到了傷口,他皺著眉頭倒吸了一口氣,接著無奈地看著那女人說道:“你都挑眉毛了,看來我真是傷得不清了,媽的……他也真是敢下手,虛假兄弟情。” 那女人抬手抓了抓有些油膩的頭發(fā),隨后摳出指甲縫里的堆積在一起的頭皮屑,又掏出一格紙巾擦了擦,“你也一樣。” “林疏清,你能不能去洗個頭!頭發(fā)油得都能炒菜了,白瞎了你一張臉。”陳瑞黑著臉低聲吼道,他覺得自己人生中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把林疏清這個女人劃進(jìn)自己的隊伍里。 “模擬‘進(jìn)化’數(shù)據(jù)失敗,要重新來。”林疏清絲毫不搭理陳瑞的話,轉(zhuǎn)身往樓梯口走去,她走路的腳步很亂,幾乎不能成為一條直線,像是喝醉了酒的大漢,飄得不行。 “你吃飯了么?”陳瑞跟上林疏清的腳步,隨后看著林疏清問道。 林疏清面無表情地?fù)u了搖頭,“人魚DNA什么時候能獲取?” 陳瑞移開視線,思忖了一會兒,說道:“無法獲取,雖然用特殊制鎖鏈綁了他,但只要它不想,根本無法獲取它的DNA,連根頭發(fā)絲都不可能。” “唾液呢?jingye?”林疏清問。 陳瑞感覺自己的思想凌亂在某種不明液體中,他一臉黑線地說:“你去和它接個吻?試試幫他擼?” “會死。”林疏清一板一眼地回道,那認(rèn)真的模樣仿佛只要人魚沒有危害,她愿意為了獲取DNA去做這些事。 真夠鞠躬盡瘁。 突然,陳瑞板著臉重重地拍了一下林疏清的后背,“讓尹宕去。” 林疏清皺著眉頭反手去摸被拍得發(fā)麻的后背,隨后略帶疑惑口氣地問道:“為什么讓他去?” 陳瑞猶豫了一會兒,他走上樓,用ID卡打開了小型實驗室的門,邊往里走邊說:“他是唯一能接近人魚的人,并且他有病,得治,你好好看著他。” “為什么是我?”林疏清問道。 “你不是輔修了心理學(xué)么?他心理有疾病,配合EFTL-006給他治。”陳瑞一臉陰翳,說到后面幾乎是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說的。 林疏清皺了皺眉頭,“006還沒有完全確定無副作用,里面的XG元素很有可能會導(dǎo)致對此過敏的人中毒死亡。” 陳瑞抿了抿唇,他走向兩三個實驗人員圍著的大型醫(yī)療艙走去,他一臉淡然,甚至帶著些令人發(fā)怵的冷漠,他說:“隨便用,死了也無所謂,現(xiàn)在是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