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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休過的假一起休了。 擺放在床頭的是一個曾經放餅干的鐵質盒子,里面塞滿了土黃色的牛皮紙信封,滿滿當當,信封正面都寫了一個名字。 薛遲將這個盒子和周樂的遺體一起送到他老家。 姑娘圓臉杏眼,哭得泣不成聲,沖著他想要笑,可是淚珠子先從眼眶滾了出來。 每個戰士保家衛國前,都做好了隨時犧牲的準備,他也是。 身邊不是沒有戰友死去,可哪次都沒有這次讓人看著難受。 他知道這個姑娘,周樂剛入伍的時候就被分到他手下。 周樂是一個挺靦腆的小伙,話很少,有時候沒有訓練,他只坐一旁聽其他人聊天。 記得一次人質救援行動。 臨行前,他找周樂有事,大半夜見他趴桌子上,拿著鋼筆一字一畫認真寫信,周樂看到他,咧嘴笑了笑,讓他稍微等一會兒。 薛遲瞥了一眼,第一行是一個女生的名字,很快收回目光,沒再多看。 人質救援任務中,綁匪比較警覺,他們小隊差點暴露。 薛遲神經緊繃,心里盤算著怎么掩護著將其他幾個人以及人質安全送出去,自己犧牲就犧牲了,也沒什么遺憾的。 命懸一線之時,祁糯的樣子浮現在他腦海,軟軟的,臉頰的甜梨渦格外好看。 最終,前來支援的隊伍及時趕到。 當時大家心里都崩了一根弦,一刻都不能松懈,任務完成后才放松下來。 去醫務室包扎傷口,等待的時候,周樂把胸前一個土黃色牛皮紙信封掏了出來,滿足的笑了笑。 薛遲余光瞄到信封正面的名字,是之前看到的那個,在任務中他也注意到周樂摸了兩次胸口,本來以為是身體不舒服,原來是這個。 不知道是精神緊繃的興奮勁沒過去,還是劫后重生涌出來的興奮勁,周樂話多了起來,拉著薛遲聊天。 跟他講他的未婚妻,圓臉杏眼,非常溫柔,會給他做好吃的寄過來。 他每次出任務前都會寫兩封遺書,一封給家人,一封給她,結束后都會放在小盒子里存起來,如果一輩子都用不到那就太好了。 還講他當時真的以為自己就回不來了,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未婚妻,覺得挺對不起她的。 薛遲坐旁邊,安安靜靜的聽著。 思緒飄回了景城,飄到了小姑娘的床邊。 他來沙城,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遠離祁糯。 但現在卻又無端想起她來。 醫務室排了一屋子的戰士,有的外傷,有的心理疏導。 唯獨他們兩個坐在一旁,一個講一個聽,仿佛注意不到周圍環境似的。 直到夕陽只剩下半個球,黃沙被風揚起。 軍醫催促了聲,周樂才停下話茬,簡單包扎了下。 翌日。 沒有訓練,不用早起。 醒來的時候,瓷青的天透著淡粉,柔和的白光瀉在枕間。 薛遲眼睛睜開,又闔上,倏地完全清醒過來。 身上覆了一層薄被,胯|下一片濡濕,以往清晨蓬勃茁壯的一反如常的潛伏著。 薛遲坐起來,低罵一聲。 拿了條平角內褲去浴室換洗。 之后會下意識觀察周樂的行為。 出任務前學著他寫一封單獨的遺書,信封上沒有姓名,被他壓在床板之下,仿佛曬不到陽光就沒有見天日的那天。 一封封摞在一起,床板都抬高了不少。 再后來,薛遲知道了。 從那個早上開始,他就已經淪陷了。 周樂的姑娘圓臉杏眼。 那雙杏眼和祁糯的很像。 看到她含著淚珠,心里格外難受。 和她說了兩句,就匆匆逃進屋安撫其他的家屬。 從周樂家離開,直接回了景城。 漫天黃沙到綠色一點點增多,到郁郁蔥蔥的樹木和田地。 這一路。 像是逃亡,也像是赴宴。 惶恐又期待,薛遲也說不清自己的感受。 只知道自己可能不會再回沙城了。 而且做了他最看不起的逃兵。 他爺爺是軍人,爸爸是軍人,mama是軍人。 他從小便知道自己這輩子是要獻給國家的,是要保家衛國,守護每一寸山河,做著這世間最熱血的事情。 從他參軍入伍那刻起,全家都有過心理準備。 從前死就死了罷,保家衛國,死得其所。 可是現在他想要守護著這每一寸河山,也想要活下來。 擔心有人為他哭紅雙眼,提及他時好看的杏眼里盛著淚珠,也不再為他露出梨渦。 他不怕死,但是貪生了。 - 祁糯走路也不老實,一蹦一跳,哼著歡快的小調就過來了。 也不踩側踏,直接蹦了上來,都不怕摔下去的。 “你吃飯沒?”祁糯隨口問道。 “吃了。”薛遲向后看了眼倒車鏡。 “哦,我就隨便問問,吃不吃都不關我的事?!?/br> “……” 祁糯把包扔到一邊,抽了兩張紙墊腿上,開始專心致志的剝雞蛋。 她技術不太好,明明整個雞蛋,揪著半個殼就下來,她偏偏一小塊碎片一小塊碎片的摳,整個蛋殼坑坑洼洼的。 車子駛到大門口,值班的警衛還是幾年前那個。 認識薛遲,也認識祁糯,打了聲招呼,“這是帶你妹出去玩?” 薛遲:“這幾天回家住,送她去上課。” 祁糯一個雞蛋已經剝好,像月球表面似的。 掰開,將蛋黃取出來,直接塞到薛遲嘴里,也不管他樂不樂意,剩下的蛋白自己美滋滋的吃掉。 其實回家住也是有好處,例如最討厭的蛋黃就有人幫著吃。 祁糯從小被教育不能浪費糧食,所以自己吃雞蛋的時候,配著水也要把蛋黃咽下去,久而久之就不怎么吃雞蛋了,但是她超喜歡吃蛋清的。 車擋抬起,車子駛了出去。 隱約聽到警衛和旁邊新來的警衛感嘆大院里小孩的感情就是好,這對都不是親兄妹,感情估計比親兄妹還親。 聲音漸漸被風吹散。 薛遲手掌搭在方向盤上,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敲擊。 指甲被修剪成整齊的橢圓形,指甲蓋方方正正,泛著健康的光澤,指腹有一層薄繭,在陽光下近乎透明。 他余光看了眼正在認真剝第二個雞蛋的祁糯。 頭發長了一點,隨著她低頭,擋住了半個臉頰,好看纖細的脖頸露了出來。 是兄妹嗎? 可能是吧,所有人都這么覺得。 如果讓他爹知道他回來的原因,估計腿都能給他打斷。 薛遲自嘲的笑了笑。 大概小姑娘也是這樣想的吧。 他做了逃兵,沒有任何準備,帶著一腔心思莽撞歸來。 只為她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