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2
簾子風風火火跨了進來,一邊樂呵呵道:“可叫我尋到了!這武夷山的大紅袍可是我托了不少人花了重金幾番輾轉才從閩地買來的,衍禎你倒有口福……” 爹爹托著一斗茶葉罐子撞入廳中,不妨瞧見宋席遠,一頓,旋即道:“席遠你也來啦?來來來,那便一塊兒嘗嘗我這新茶。” 宋席遠面色一轉,立刻喜滋滋地幾步湊上爹爹跟前,兩眼瀲滟放光,“大紅袍?!沈爹爹好手段!席遠亦欽慕此茶已久,始終不得,深以為憾,不想今日好福氣!” 自從裴衍禎和宋席遠成了我前夫以后,我爹便得了個奇奇怪怪不倫不類的稱呼“沈爹爹”,爹爹也不以為意,由著他們這般。 但見爹爹用茶匙小心翼翼地舀出一匙茶葉放入紫砂壺中開始沖泡,入水淋杯一招一式皆悉心備至,處處皆透著這茶的金貴。爹爹對茶葉的態度和對我們姐弟三人那是截然相反,我們三姐弟就像農戶家散養的雞鴨,磕了碰了,爹爹從來不放在心上,若是哪天下人稟報家里的茶葉不甚給跌了一罐,倒可以叫爹爹心疼得徹夜難眠上幾日。 這點宋席遠和爹爹一拍即合,他亦喜好花重金四處搜羅各類名茶,遂將爹爹引為知音。 我也以為,他二人若不做知音確實可惜了些。揚州城中哪個茶販子不曉得沈老爺和三公子買起茶來花錢不眨眼,而且兩人皆是“茶癡”,非但癡迷還癡混,從來分不清毛尖和毛峰,吃不出明前和雨后,最是好糊弄。一說起茶葉,此二人平日里做生意的精明勁兒便不知遁到哪個九霄云外。 故而,時不時地隔三差五便有茶販子托了人神神叨叨跟我爹或宋席遠推銷茶葉,一推一個準。就說我嫁給裴衍禎那會兒,陪嫁里便有十罐號稱爹爹珍藏的君山銀針,一日我誤翻出一罐泡給裴衍禎喝,裴衍禎不曉得是我的嫁妝,喝得連連皺眉,當下便問我家中茶葉是不是快要喝完了。 宋席遠的茶葉鑒別能力比起我爹爹便更是臻入化境,那日不曉得是誰誆他買了一罐據說頂級的祁門紅茶,宋席遠如珍似寶地泡了給我喝,我一嘗當下便覺著這味道十分熟捻,之后細細品味了一番方才想起,這分明和我小時候奶娘煮的茶葉蛋味道如出一轍,可悲可悲。 今日爹爹這大紅袍不知又砸了多少銀子便宜了哪個舌燦蓮花的茶販子,罷了,千金難買心情好,只要爹爹喝著開心便好。 本來我出閣前喝茶倒也分不出個三六九等所以然來,只是跟了裴衍禎兩年,方才對這茶葉區分得清楚了些。我端了杯爹爹親自斟的茶嘗了嘗,果然不出所料,只是一般普通的武夷巖茶。幸而此番還未太離譜,我原以為那茶販子會拿閩地的另一種喚作鐵觀音的茶糊弄爹爹,這般看來這茶販子還是良心未泯。 宋席遠卻連連贊道:“甘甜馥郁,大紅袍果然名不虛傳!” 爹爹捋了捋胡子顯然十分開心,又滿目期許地看著剛抿了一口的裴衍禎,但見裴衍禎將茶杯放下,怡然一笑,道:“是還不錯。” 于是,爹爹便是在宋席遠此類一竅不通的茶友和裴衍禎此類含蓄不直言的茶客縱容下,自得其樂地在茶癡這條路上一條道走到黑。 正喝著茶,下人來報說是富春樓的小廝給沈小姐送菜來了,我一時怔然,全然不記得自己曾給富春樓下過單子叫菜。宋席遠卻立刻起身自作主張替我答道:“送進來吧。”轉身對我道:“妙妙,是我叫的十全大補菜,你如今有身子,這么瘦可不行,得好好補補。” 說是“十全大補菜”,我以為不過十道,不曾想卻擺了一桌子,倒像是滿漢全席了。鹿茸黨參龜鱉烏雞……還有若干看不出是什么的菜,一大早便這么吃,怕不是要血盡而亡。幸而大家都還未吃早飯,遂招呼爹爹裴衍禎宋席遠一起坐著吃。 剛坐下,宋席遠便夾了一筷子黑乎乎瞧不出是什么的東西放到我碗里,道:“妙妙,吃點干煸蜂蛹。” 我一下頓在那里,宋席遠太半見我面色有異,便又夾了另一堆東西給我,“不喜歡嗎?那就吃點拔絲蜂蛹。”見我還是不動筷子,遂又換了一道菜,“還是妙妙想吃這清炒蜂蛹?” 我看著碗里肥碩的蠕蟲尸首,心平氣和道:“關鍵不是拔絲還是干煸,我不喜歡吃蜂蛹。” 宋席遠眉目糾結,“妙妙,可是這蜂蛹據說吃了可好了,可以安神養胎。” 我以為不被驚著已是我定力十足,更莫說“安神”…… 裴衍禎聲色不動夾了一筷子那鹿茸里的配菜蘿卜絲到我碗中,我以為尚且還對胃口些,宋席遠一看我嚼那蘿卜絲,登時臉色便有些憤懣。 正吃著飯的爹爹卻突然停了下來,道:“妙兒,聽說前些日子你去相親了?” “嗯。”我直言不諱應道。裴衍禎默默嚼了口米飯,宋席遠吃著拔絲蜂蛹,二人未抬頭,我卻一時莫名覺著有些壓抑,想是夏天到了,早晨難免有些悶。 爹爹一拍大腿,脫口便道:“相什么親啊!丈夫如錢財,乃身外之物,可有可無。你這孩子怎么就這么想不開!” 呃……我頓了頓,一時有種茅塞頓開豁然開朗之感,當即應道:“對哦!” 裴衍禎停下筷子看了看窗外,伸手扶了扶鬢角。宋席遠撥著碗里的蜂蛹目光略顯呆滯渙散。 果然還是爹爹見識廣。孩子沒爹其實也沒什么,我沒有娘,不也好端端活到如今一十有九這把年紀!小門小戶女子必得有丈夫為的是有個支柱養家,我們沈家又不缺錢,養大個把娃娃想來還是游刃有余的,我之前果然狹隘了,幸得爹爹點撥。 我一時想通,心中難免通透舒暢,便夾了一筷子海參,剛嚼了兩口,突然想起老陳說這海參壯陽,一下腹內便有些翻滾之感,捂嘴轉身干干咳了兩下,道:“我飽了,你們吃吧。” 聽得宋席遠道:“吃這么少怎么行,多少再吃些。” 裴衍禎端了一杯清水給我,“妙兒可是不喜這油膩?”見我點點頭,便俯身溫和問道:“妙兒可有想吃的菜?” 我想了想,覺得除了一樣東西實在吃什么都有些難受,遂直言與他道:“醋溜白菜。” 宋席遠立刻否決,“白菜幫子頂什么用。” 裴衍禎卻挽了挽袖子,“妙兒,你先喝點粥,我這便去給你做。”說著便徑自讓一旁下人領著去了廚房。 裴衍禎雖然不善舞刀弄劍,但是鏟子我以為舞得卻不錯,是位深藏于民間的大廚。過去兩年里他若有時得空便會親自下廚做一兩樣小菜,味道決計不輸給富春樓的大廚。我初次見著難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