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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什么反應。 齊萱坐了一會,見她不像往常,竟然連話也不說。 寂靜許久,林氏才說了一句:“你走罷,此后都不用再來請安。” 今天的林氏似乎格外清醒。 齊萱聽到林氏嘆息一樣說:“你的眼睛真像我當年。” 齊萱愣了一下,還是告退走了。 她轉身的時候,林氏說:“萱兒,你是好孩子。不要學我林綺年的牛脾氣。” 齊萱第一次知道,原來這個一直有病的齊林氏,被人林氏林氏喊的女人,也有個很美的名字,叫做林綺年。 齊芷出嫁的日子,來得很快。 齊萱經常哭,倒是齊芷繡著嫁衣,淡淡道:“哭甚么。你要父親罵你不吉利嗎?” 喜樂聲震天,但是沒有炮竹的喜慶。因為那天下雨了。 蒙蒙的雨滅了一切聲響,那頂紅轎,在一片的鑼鼓聲里慢慢遠了。 但是鑼鼓聲沒有鞭炮映襯,在陰蒙蒙的雨天里,也顯得格外寂寥。 齊萱在樓上,一直哭。 齊芷的婚事是很多年前齊老爺定下的。根本沒有林氏這有病的主母什么事。 但是照禮,嫁女兒,嫡母是必須在場的。 林氏今天也穿了一身看著不那么喪氣的衣服,被齊子成強迫著出了西苑門,在許多下人的監視里,她倚在門口遠望著花轎。 花轎拐過一個街口不見了。 她蒼白文弱的面容上似是悲憫,又似是嘆息。輕輕哼起了什么曲子。 齊萱紅腫著眼從可以看花轎的樓上下來,在絲絲的雨里,涼意襲來,聽到那曲調異常凄涼。 很多年后,齊萱才在嶺南再一次聽到,才知道,原來這是一首送葬歌。 ☆、第20章 瘋婦人完結 齊芷一走,齊家并無兩樣。只是似乎冷清起來了。 然后不日,齊萱的婚事也開始提上了日程。 齊萱眼看著規矩人的大兄,讀書奮發的幼弟,還有諸多恭恭順順不常往來的庶出meimei,她只能時刻小心著臉上的淑女,覺得凄涼起來。 姊妹并蒂花,一朵已教別家摘取。剩下一朵,在這父慈子孝的宅院深深里,偶爾同不知人事的毛猴說幾句憤慨又無力的話。 但就是這樣的日子,也終究沒有能夠繼續下去。 就在秋日的涼意開始重起來的時候,有一天,猴子跑出去在齊府亂竄,到了傍晚也沒有回來。 到了晚上夜深的時候,不顧婢女阻攔,齊萱硬是打著燈籠在凋落的樹葉里踩著,踩在厚厚的落葉上,是一股莎莎聲。 她說自己丟了一根玉簪子。 然而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都終究沒有找到。 第五天的時候,疲憊的齊萱坐在房里埋頭哭。 忽然有一股竹葉的清香飄了進來。 這樣的深秋時節,哪來的這種清新至極,恍若初春的竹葉清香? 那股竹葉清香從門縫里擠進來,由香氣漸漸凝成了一片竹葉。竹葉緩緩盤旋著,恰好落到齊萱手里。 竹葉上是一行黑色的小字:多謝女郎照料多時。此去無歸,珍重。 就和突然的到來一樣,猴子的離去也是毫無預兆與痕跡。 就好像,只是齊萱在這深深的齊府里,因為寂寞而做的一個夢,夢醒了,甚么神也怪也,都化作了依舊沉悶的生活。 只是她年少時偶遇的一個神異的舊夢。 —————————————————————————— 穿青綢衣的青蛇,咬著牙飛躥。 一邊跑,一邊罵我:“每次來找你,都沒好事!” 我們身后是不依不撓的一道銀色的劍光。 我抓耳撓腮:“青蛇,我還沒有同齊萱告別——” 青蛇冷笑一聲:“你當我是你?早就替你想到了。沒心沒肺的猴子,一點離別情意都沒有。” 我縮了縮。她從前不會說這樣像人的話。她以前更像一條蛇。 青蛇身上的蠻氣已經退了不少,我再看她,只看得到她雪白的臉,以及耳垂上的一點翠色。 我哆嗦一下,聽齊萱說這叫耳墜。是要生生在那耳朵上的血rou里鉆出一個洞來的,然后再把那美麗的叫做珠寶的硬物鑲進洞里。 我那時候覺得人類簡直不可理喻。那得多疼?只為了襄一個硬東西,生生在rou上打個洞出來。 上次見青蛇的時候,她走路還是蛇里蛇氣,耳朵上也還沒有耳墜。 只是那道銀光越來越逼近,青蛇也就飛得越來越快。風灌了我一嘴,我發不出聲音,只得吱吱亂叫。我也就沒有問她疼不疼。 人間化成了一片模糊。齊家在的那片城池,也早就沒有影蹤了。 我想:大約是青蛇說得對,我的確……哦,那個詞叫沒心沒肺。 我到底還是不大懂人類的感情。 那道銀色的劍光好像是咬住了東西的大蟲,就是不肯松嘴。 很快,那道劍光就攔在了我們面前,化作了人模樣。 青蛇見已經被攔住,索性牙一咬,也停住了。 那道劍光落下后,是一個少年的男子,只是光著個頭,竟然是個齊萱說過的和尚。 只是這是一個拿著一把劍的奇怪和尚。 少年和尚生得白玉一樣,春山眉,目如秋水,未笑就含三分情。比青蛇現在的樣子還要嫵媚幾分,只是面上卻因十分的嚴肅莊重,把這些嫵媚全都壓下了下去。 青蛇有些驚奇,嘴里說:“哈!我當追了我一年的劍俠是什么個狠人,卻不料是個好看的小禿驢。” 少年和尚阿彌陀佛一聲,肅然道:“貧僧法海,多有得罪。請兩位施主回頭是岸,離開人間。” 兩位施主,我嘛?我撓撓毛,卻聽青蛇道:“禿驢,我記得人間有個俗語,叫做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婚。你聽聽這句俗語。你的佛法無邊,在這人間的萬家灶頭,在凡人眼里,豈比得過畫眉恩愛?指不定你自己都想還俗,憑什么就不許我們姊妹棲身人間。” 原來說得是她和白蛇。 和尚垂下長長地睫毛:“施主,你們是妖。人間不是你們待的地方。” 青蛇拎著我,不忿道:“妖又如何?我們不害人。我們甚至不吃葷。” 少年和尚聽到她說這話,竟然嘆了口氣,像是慈憐:“苦海無邊,可憐年年癡兒女。” 他手一翻,那柄劍竟然化作了一個缽。缽里面有金光。那股凌厲的劍氣,忽然化作了佛法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