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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岸紛紛繁繁的山花,一掠而過的鷗鷺,還有清秀素凈的自己的面龐, 目光柔得像一汪溫婉的水。 用帕子拭了拭臉之后,巫蘅正欲起身,身后一道大力推來,促起不妨,巫蘅往前栽落入水…… 她撐著河里的沙石,幸得水淺,衣襟只濕了一角,她皺了皺眉,撐著手站起來,身后傳入一個高傲的屑笑,“水里涼快么!” 三月初的春水,自然是微涼的,巫蘅挑了挑唇,全然不顧自己半截小腿浸在溪水中,轉身笑道:“阿姊的大禮,我真是受不起。” 岸上,三五個宮裝少女簇擁著巫嬈,氣焰正濃,巫蘅淡淡地失笑,“阿姊如今貴為皇妃,原來還不爭氣地惦記著我呢。” 巫嬈臉色陰冷,“你當真以為,你依附于謝泓,我便動不了你么?” 巫蘅真不喜歡與她爭這些事,她提著濕漉漉的裙擺,從河里翩翩優雅地走了出來,若非明知她是巫蘅,巫嬈的幾個侍女早將她當成了濁世佳少年。她翹了翹唇,對巫嬈頷首道:“實不相瞞,昨夜大伯父托夢來,說她對你這個親女兒倒是想念得緊,他走時,不曾見你最后一面,頗是有幾分遺憾,不知阿姊也夢到過他沒有。” 她越說,巫嬈臉色越白。 在巫靖病重之際,她正與人私奔,不仁不孝,心中有愧。她怎么會沒有夢到過親生父親?加之那個殘虐的皇帝用在床笫間的折磨手段,她夜夜噩夢不休,寢不能安。 咬了咬雪白的牙,巫嬈慘白的臉色開始發青,恨恨地要掌巫蘅的耳光。 巫蘅怎么會給她這個機會,上岸之際,她已經不著痕跡地走遠了,對巫嬈淺淺地笑道:“阿姊當日奔走倉促,想是還不知巫府情狀,也不知如今貴為皇妃的阿姊得知主母之事,會是怎么一副模樣。上次阿姊邀我入宮中敘話,我可是也去了,來而不往非禮也,我請阿姊出門一見時,你可一定要賞臉啊。” 她背著手說完這幾句話,巫嬈發青的一張臉漲得紫紅,忽而又朗聲道:“巫蘅,你別得意!上回你入我宮中一事,虧你有心提起,難不成謝泓他便不知,你被皇上帶入寢宮寬衣解帶一事!” 巫蘅沉了沉目光,咬牙要回擊。 忽聽得身后一個男人潤朗的笑聲,“我看韶容夫人倒是比謝某清楚么!” 是謝泓。 巫蘅頭皮發麻。那件事她雖是無愧于心,但謝泓會不會計較,會不會因此嫌棄她,她并不知曉。 在原地躑躅了片刻,肩膀為人攏上,溫暖的大氅落到兩肩上,她飛快地側過臉,白衣高介的謝泓噙著一朵淡如流云的笑容,正立在跟前,嵯峨玉山般籠著素潔無暇的煙嵐,臉色蒼白,但瑕不掩瑜,反倒孱弱病秀,美得讓人不能移眼。 他的指尖帶著一絲初陽的味道,自微涼間漾出暖意,這個笑容真是…… 巫蘅承認她既緊張又害怕。 他的笑越是寵辱不驚,越是讓人害怕。 謝泓轉過了身,巫嬈咬著牙不甘退后,她實在是不甘心,眼前這個男人太俊美了,與桓七郎不同,桓七的美在皮相,在氣韻,而謝泓,他仿佛不是這個滿是污淖的塵世間的,這樣的男人,她從來不敢肖想過,也是因為他是這樣的男人,他對巫蘅的動心才更讓人不解、憤恨、怨妒。 “巫蘅被皇上看中也罷,終歸不如韶容夫人,是自己撲上前下藥勾引的,如此令人敬佩。” 他的意思分明是取笑她沒有人要,急色求歡,丑態百出。 “你……” 謝泓從來不與婦人逞口舌之利,今日真是…… 他也有些無奈,但見巫蘅忍著笑盈盈如水的目光,不覺心神微蕩,能讓她展顏歡笑,好像也可以為之的。 “你衣裳濕了,回去更衣吧。” “嗯。”沒有誰再理會過巫嬈。 那兩人的背影,宛如一對璧人,巫嬈只覺得雙眼被刺了刺,說不出一句話來。 風煙俱凈,春.色幾許,巫蘅隱忍著唇很久,謝泓問她:“冷不冷?” “很暖。”她笑,又忍不住小聲說,“其實巫嬈說的,也并不全是假話,那日我確實……” “是我的過錯。”他停下步伐,一根食指封住她的唇,“阿蘅,是我疏忽大意,讓你罹此大難。” “不,”巫蘅搖了搖頭,她真誠地攜著一腔孤勇凝眸看他,“是我疏忽,以后不會了,我再也不能讓你……”為我擔心。 后邊的話她說不出來,但他一定懂得。 謝泓的唇徐徐瀲滟開,他牽著巫蘅的手回去。挑了一件自己的長袍讓她換上,巫蘅一個人舉著裳服在白帳里一籌莫展,謝泓骨架修長,她在婦人之中算是高挑的,卻也架不住他的身量,勉強穿在身上便顯得很不合身。也幸得時人喜這寬袍廣袖,倒也不是太突兀。 師父與陳公正在桃花樹下品著佳釀,風拂過,粉浪在枝頭招搖起伏。 不遠處賓客如云,見到謝泓,一人本在與人清談,登時扯著嗓子嚷嚷道:“謝十二,你這廝忒愛推脫了,去年來時,你贏了我三場,你我約定今年再戰,怎的畏首畏尾,彈兩首曲子便作了數?” 謝泓負手一看,人群之中還坐著一襲紫衣、俊美如畫的桓瑾之,淡淡笑道:“我可辯不過桓七兄,還是不往布鼓雷門,見笑于大方之家了。” 那人甚感沒趣,這時,亦步亦趨跟來的巫蘅輕笑道:“我看么,謝郎利口捷給,未必輸人。” 方才他說巫嬈的時候,可是很厲害么。 謝泓咧開白牙,笑得好不得意,“阿蘅是我信我定能勝了桓瑾之?” 這人啊,說是一點不介意不生氣,可是——哪能真不在意? 巫蘅忍不住酸他,“我看桓七郎的桃花倒是比你還旺盛許多么,他定是有些過人之處的,只是我未曾發覺。” 一聽這話謝泓的臉色便垮了不少,“阿蘅,我也有的。” 這委委屈屈的話讓他自己愕了愕,便暗惱怎么說出去了,巫蘅雙眸滾圓地問道:“是誰?” 依照謝泓在建康的名聲,愛慕他的人多如過江之鯽,這是自然的,但是能被他放在嘴上的,定不是等閑人物,謝泓被她逼問之下,也只好坦誠,“王曦,其實我也不明白怎么招惹了她。” 說到王曦,巫蘅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