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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舊時烏衣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74

分卷閱讀74

    巫蘅把這張素色的紙揭下來, 對著燭火一瞅,低笑道:“王嫗你看,原來要舍下,要背信毀諾,也不是什么難事。”

    她這笑容很蒼白,甚至透著幾分頹靡,王嫗不知道該說什么。

    的確,因為一個謝泓,他們完全處于風頭浪尖,巫嬈更想加害她,皇帝更想得到她,謝氏那里她們也是最不討喜的幾個人。王嫗知道謝泓對巫蘅真心,也知道巫蘅其實很不舍,可是她說不出話,從私心里來說,她一早就希望他們斷了。

    斷了,才有這太平清靜的日子,斷了,才能想著安居樂業。

    王嫗替她把信密封起來,想到一件事,她皺著眉望了眼窗外朦朧的細雨,籠著寡淡寒煙的院落清寂無人,她回頭對巫蘅道:“方才桓七郎說,他在門外等著女郎,定要等到女郎出去見他。”

    巫蘅擱下手中的筆,將玄色的長袍穿戴好,應了聲“好”,王嫗去取了一柄竹傘,巫蘅撐著傘往外走去,雨腳如麻,寒涼凄切,推門的“吱呀”聲是這深濃浸水的夜里唯一的生動了。

    那門外的石階下,馬車還耽擱在此處,桓瑾之靠著車似在閉目歇憩,王嫗留在門內,巫蘅提著下裳撐著傘走了過去。

    腳步聲也仿佛悶在水里似的,桓瑾之緩慢地睜開雙眸,一見是巫蘅,晦澀的眼波一時盈滿歡喜,“你終于是肯出來見我了。”

    “對不住,方才我不知道。”巫蘅輕聲道,“這雨也不知道要下到何時去,可惜男女有別,我不能留桓七郎下榻安歇,夜色太深了,你還是早些回去吧。”

    桓瑾之對于她勸歸的話不為所動,反而凝神看著她,“你好了么?”

    她知道桓瑾之指的是什么,巫蘅點頭,“已經好多了,今日還要多謝七郎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讓桓瑾之心中一緊,他沉聲道:“我若不來,今日——你已經準備自盡了?”

    巫蘅淡淡地“嗯”了聲,似乎不曾看到桓瑾之的驚訝和慶幸,她曼聲說道:“入秋之后,天實在冷得很,七郎金貴,還是不要在這里淋雨了。今日七郎為我得罪了皇上,大恩不敢言謝,來日若有用得著巫蘅的地方,巫蘅愿以性命酬君。”

    “我不需要這些。巫蘅,以后你當離這些人遠些,若非不得已,決不可再與巫嬈私下會面。”

    其實桓瑾之這馬車寬敞得很,他在這車蓋下避雨,倒并不怎么淋濕,見巫蘅身體無恙,他也準備告辭了。

    他要上車駕馬,巫蘅忽然挑起傘檐問:“七郎可知,我的族姐為何會成了皇妃?她不是與九郎——”

    “這個我也不知。”桓瑾之一手握著冰冷的韁繩,目光有些斑駁,“我九弟死在流匪之手,尸體是在杭州城外發現的,聽人說,找到他時,九弟已氣絕多時,被人草草用席子裹了放在水邊。巫嬈她應是自己一路折回建康的。”

    “多謝七郎告知。”巫蘅對他行了一禮。

    桓瑾之頷首,他駕著車離開了,車輪濺起一路泥水。

    巫蘅臉色蒼白地往回走,還沒走到門口,腳下一錯,竟是暈死了過去。

    “女郎!”王嫗大驚著越出門檻搶上前來,將巫蘅抱住了。

    原以為只是外傷,豈知又因為媚藥和冷雨,冷熱交迫,巫蘅這病一纏綿起來,便是一月之久,其間幾度情形兇險萬分,險些便染上了傷寒。

    第三日,巫蘅虛弱地醒來時,對王嫗說道:“從今日起,誰人來了,也稱病不見。”

    王嫗點頭稱是。

    后來桓瑾之又來了,他命人送了好一些珍稀藥材,王嫗本想辭謝,但巫蘅的身子骨眼見愈發病弱了,也咬牙背著巫蘅收了。經過這些藥材的調養,才漸漸有了好轉。

    半月過后,巫蘅寄給謝泓的信才送到了謝同手里,這次不是一時疏忽,而是他刻意先拆了信,一見之下,登時臉色大變,氣得發抖。

    他們一路北上,到底為的是何人,巫蘅竟然說割舍便割舍了,說不要就不要了,還鎮定大度地要他們偌大一行人因為她一紙書信回去!

    “頭兒,怎么了?”多事的部曲把頭拗了過來。

    謝同氣得將信拍在他的胸口,“你自己看倒是怎么了!”

    不得不說,自打謝同跟了郎君以后,早已學得一副悲天憫人又抽身世外的淡然脾性,倒很少有事能如此觸他霉頭的,那部曲咽了咽口水,艱難捧信卒讀。也是愈發臉色慘變,到了后來,他驚顫地按下這封絕情書,訥訥自語道:“這可不能讓郎君知道了,眼下這情形,他可再受不得絲毫刺激了……”

    又問謝同:“頭兒,我們該怎么辦?”

    此時大船泊在黃河岸上,這艙房之中很是寧靜,只有他們二人,謝同忍著氣在艙中踱來踱去,那年輕部曲便一直等著頭兒發話,過了好一陣功夫,謝同咬牙橫心道:“拿紙筆來。”

    “頭兒,這可使不得!”背著郎君偷看信箋已是不該,怎么還能再行這越俎代庖之事?

    “使不得?”謝同眼眶都紅了,“呵,我打開始時就不喜歡那個巫蘅,我知道終有一日她會做對不起郎君的事,是郎君他一意孤行,到了今日這種地步,家族對他早已不再像從前那般倚重,他付出的心血,可有人心疼?”

    “這……”年輕部曲說不出話來。

    巫蘅的身體漸漸好轉起來,斷續地躺了月余,轉眼秋意已濃,再過不久,冬天也要來了,自打巫蘅買了這間院子以后,還鮮少在庭前坐過,這時徜徉在一派綠竹風里,積灰落塵的心也多了幾許明快。

    “女郎,有謝十二郎的回信。”水盈從身后捧著信函支支吾吾地說著,一面走來。

    巫蘅心神一凜,險些搖晃得目眩頭暈,她竟然忘了,該來的終究會來,那封絕情書寫得當真絕情,即便是謝泓還情意正濃,也會覺得那剃頭挑子一頭熱委實沒有趣味,他一定會對她放手的。走了這么久,世道艱險,他該回來了。

    “拿來吧。”巫蘅輕聲說道,漫不經意地從藤床上撐著手臂起身。

    小臂上的傷口也已經愈合了,那些傷痛仿佛不曾有過,一切山山水水如鏡中花般虛彌如幻。

    手指輕輕摩挲過信紙,眼眸蕩著柔軟的水光,謝泓,若你也答應了,我們真就這么了斷了罷。

    她屏息拆開信,上面粗重地提著一個字:“可。”

    看到這個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