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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溫柔的語調, 纏綿,一如湖上的煙雨。 王嫗卻是傻眼了, “謝郎莫非是認真的?” “他若戲耍于我,不會給我這個——”謝泓給出這枚玉佩,若還只是為了玩弄她, 那她巫蘅,便是又一輩子所遇非人。 如果說上輩子是勢單力孤謹小慎微無可奈何,那這輩子,是她心甘情愿賭上真心陪他瘋魔。 那個少年,千萬不能讓她失望啊。 馬車緩緩吹過鬧市,日落西山之時,幾聲悠長的犬吠空聞,建康城徐徐悠悠蕩過幾輛驢車,映著透紅得仿佛在燃燒的云彩,幾聲鈴鐺搖得正是酣暢。陳季止物色的地方,地處鬧市之中,幾幢恢弘的府邸已是氣象萬千。 但他們要去的地方,卻是一間窄院,猶如群山環(huán)抱,安逸地醉臥于此,輕長地吐出一口暮氣。 柳叟將巫蘅和王嫗安頓送到這之后,又駕著馬車去接水盈和水秀。 王嫗才踏進一腳,里頭雖然小,但屋舍處處典雅細致,巷外清幽的一排松林,右墻角落里一方砌得不大的水池,汩汩地冒著清泉。青藤紫菀,緋紅的朱槿如雪如潮蜂擁而怒放。 “陳四郎對女郎太厚待了。”王嫗還不知巫蘅設計誆過陳季止一事,實在驚嘆。 巫蘅咬唇想,這是建康城中的宅院,即便一寸地,也是常人掙揣一輩子也難望及的繁華盛處,遠遠不止那一成收入所能及的。她心里有個令她冷汗涔涔的想法。 王嫗見巫蘅不說話,也不再深問,她將院落前前后后地到掃了出來。 直至柳叟載著水盈水秀和一車星輝回來之時,水盈跳下車轅朝巫蘅遠遠地走來,“女郎,別院謝氏的人馬一日之內全數(shù)撤走了。” 巫蘅怔了怔,水盈又道:“不但如此,先前謝十二郎撥給女郎的那二十個人,包括檀羽,也都撤走了,就在方才,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何事,他們得了一條密令,便走得急急忙忙,也不曾為女郎留個口信。” “莫非是謝氏內部出了事端?”水秀嬌喘著氣息,怯弱地說道。 猶如醍醐灌頂,巫蘅才想到,謝泓一直步步緊迫,實在是因為,他自己對陳郡謝氏族人也全無信心吧,他把自己逼到她身邊,便是要她和他一同面對。 “再過不久,謝氏的人會來這兒的。” 巫蘅這么從容地說了一句,柳叟的目光狠狠地一動,他啞聲道:“女郎,我有幾句話說。” 他背著這幾個婦人走到池水出,巫蘅也來到了墻角邊上。水中清漪轂紋散漫地低伏蕩開,和風輕飏。柳叟前幾年還是那么挺拔的一個人,現(xiàn)在也垂垂老矣,他縮著身骨,滄桑地直嘆,“女郎,我們回鄉(xiāng)下吧。” 他說的是他的愿望,這也曾經(jīng)是巫蘅最向往的。因此這話一出口,巫蘅的臉色變了幾分,多了道不明的復雜和悵然。 “女郎,我們現(xiàn)在有了錢糧,叟我也不敢問來處,但畢竟是有了財物,我們可以回潁川,或者去揚州的郊外,開墾良田遍植桑稻——”說著說著,柳叟聲音哽咽起來,眼底多了淚花,“我大半輩子待在潁川,自入了建康城,日日寢不能安席,僅是一個巫府,女郎便受了諸般委屈。這建康城,皇權旁落,皇帝荒唐腐敗,有時士族的權利甚至凌駕于圣旨之上,女郎若是肯安逸度日,我也不至于這么惶惶不能自安,女郎,那謝泓,是你我這等人玩萬萬招惹不來的啊!” 柳叟老淚縱橫,那雙渾濁的雙目流出了無奈悲涼的淚水。 巫蘅也被這淚水所感染,她僵直了脊背,在原地怔忡良久,才愣愣地說道:“叟,謝郎待我真心。” “我也知道他對女郎并非存了欺玩之意。昨日他進馬車前,我們曾談過。女郎,他一直在留意你的動向,也留意了巫府的動向,他一早知道秦氏對你不利,所以才故意與你一道的。” 這點巫蘅倒還是沒想到,她目光發(fā)直,柳叟佝僂著腰背,大喘了幾口,扶著身后的灰墻低聲道:“女郎,他知道陳郡謝氏不能容納一個寒門庶女做謝泓的嫡妻,他自然知道的,他太狂傲了,女郎,你們這是妄想了——” “女郎,趁現(xiàn)在還未泥足深陷,還能收手,我們趕緊走吧,回揚州,回潁川,回哪里都好。”柳叟開始咳嗽起來,涕淚漣漣地勸她。 巫蘅咬著唇rou,怔怔的沒有回答。 天邊一縷淡薄的云翳悠悠地飄來,又悠悠地飄去,白云千載,仿佛最是無情留住。 弦月才泄出幾許銀絲,爬滿了正面灰色的墻,柳叟在月光里顯得格外消瘦佝僂,格外的疲乏、無奈、艱難。 “回哪里呢?”巫蘅幽幽地嘆道,水面倒映著一個窈窕如霧的身影,淡丁香色的裙袂拂過那雙木屐,蘭香如墨飄逸。 “叟,你知道的,從我變賣家產(chǎn)開始,我們便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我再也不能回那個地方,現(xiàn)如今,我阿父的莊園、田地,終于改名換姓,我再也不認識了。”巫蘅一陣艱澀,她皺著眉輕聲道:“何況,我已經(jīng)允了謝泓,無論如何,我要陪他試一試。” 試什么? 試士庶不婚這條百年鐵律? 柳叟是清醒的,正因為清醒,他才知道,只要謝泓有一日還是謝泓,他們便不可能真踏破這世俗的阻礙在一起,巫蘅永遠不可能是謝家婦,她不會得到任何一個人的尊重。 即便是謝泓,將來他若遇上更加心儀的女郎,或許那時巫蘅年老色衰風華不再,她日日以淚洗面,誠惶誠恐,卻還是被無情休棄,那時候,謝泓的家人只怕會額手稱慶。 可饒是他此刻,苦澀從嘴里沿入心口,一派惶然,可他竟再也說不出話來。 動情之后的巫蘅,是更迷人的,沒了那種生澀、稚嫩,褪去了那些畏葸、懦弱,他看得出,她做的每一步?jīng)Q定都已經(jīng)深思熟慮過,柳叟終于不再多話。 月光如銀如水,蔓覆瓊枝,緋花如雪之中,不遠處傳來空茫的簫聲,月夜之中分外曠遠和悲涼,還是盛夏,巫蘅卻覺得聽聞簫聲,這院落仿佛都結了薄薄的寒霧和霜花。 她一直不肯入眠,王嫗心疼地走來為她加衣,巫蘅忽然說道:“我總覺得,那簫聲耳熟。” “回女郎話,那邊是桓家的宅第。”王嫗指著那東邊矗落的一座最高的閣樓,那里清光無塵,她說,“女郎你看,即便僅有一墻之隔,上品與下品已被生生阻隔開來。其實最殘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