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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 顯得分外局促。 老者別具深意地望了眼正襟危坐、沉靜如水的謝泓,笑容多了一層深意, 他拂衣起身,他不坐了, 兩人自然也不敢再坐著, 老者飄然出亭,“老朽還有正問那陳雍討了一壇酒, 今日依言該送到府里了,謝泓,沒有你的份!” 一句話說得謝泓徹底啞然之后, 他已經大步離去。 四下靜謐了下來,竹葉的幽光搖曳在少年白皙的俊容上,他把袖一手撩開,風流倜儻,面對巫蘅唇角含笑道:“坐。” 巫蘅依言坐了下來,但那份拘謹也仍沒有散去。 “阿蘅有事同我說?” 這個男人真是明知故問! 但是巫蘅只得咬牙切齒,故作純真,“謝郎,我想求證一件事,桓家的花車……” “哦,”謝泓老老實實地承認了,繡袍掠過靜水一般的杯面,“那是我讓人假扮的桓家人。” “承認了啊……”巫蘅喃喃,她不解地看著眼前的少年,“謝郎為什么要這么做?” “你要出氣,我當然要推波助瀾一把。”謝泓盯著她,分明是清風霽月般的笑容,但莫名讓人覺得耳熱,也許人生得俊到了一種極致,他的每一眼回眸,每一處漫不經意的動作,都是優雅到極點、令人不敢逼視的。 “我的阿蘅,要是受委屈了怎生是好?”他的聲音很溫柔。 只是——誰是他的了? 巫蘅又羞又怒,“謝郎,你是陳郡謝氏的謝十二,怎么能自降身份,欺負一個女郎?” 謝泓微詫地看向她,“你生氣了?” 她是生氣,氣他不問緣由過問她的事,氣他不顧身份地為她做這些,可是—— 她到底有什么資格生他的氣? 他的每一步算計,都是為了她。 如果他不是謝泓,也許她還能更能強迫自己心安理得地接受,可他是謝泓,他對她所謂的不知深淺的情,她能接受多少? “我……”巫蘅柳眉一顰,她正要說什么,謝泓忽然牽起唇角,淡笑道,“師父何等人,那雙慧眼常人可比不得,他一眼就看出你是一個小姑了。” “啊?”巫蘅驚了。 老者知道她一個女郎,謝泓的那個“知己”,便多了另外一層意思。 所以,這和輕薄她有什么分別? 巫蘅薄怒道:“謝郎,你這人!” “我這人怎么了?”他溫潤風流地淺呷了一口清茶,薄唇被清澈的茶水浸潤得隱隱發亮,他淡淡地揚唇道,“你是不認識王悠之、庾叔亭等人,說實在的,我倒是挺期待你從別人的口中重新認識我的。” 巫蘅用那雙黑白分明的雙眸靜靜地瞟過他,也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眼前的謝泓,還真不是她記憶之中、或者說是她認知之中那個光風霽月般優雅的謙謙君子,而是個心黑面善、明里送蜜餞、暗里遞刀子的……黑暗少年! 她還真是從未料想過,原來大名鼎鼎的頂尖名士,是這么一個少年。 她懷疑自己所領悟的“名士”二字。 “我還想問,那桓家的花車,謝郎命人扣下了?”巫蘅說這話的時候,近乎咬牙切齒的,謝泓如果真為了對付一個巫嬈,而得罪了桓君,怎么值得! “這倒沒有,我對這些事,向來最討厭親力親為了,”謝泓大笑,風流坦蕩地露出雪白的牙,“我差人給庾沉月送了一封信,她便自己動手了。若非我提點,只怕她還不知,他的七郎差一點便被人捷足先登了。” 巫蘅原本想松一口氣,卻再度把心提了起來,她瞪圓了眼睛盯著眼前失笑的少年。 他還極為誠善而溫柔地遞過來一盞清茶,“莫著惱,庾沉月絕對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阿蘅你只要受我的情就夠了,其他的不用多管。” “謝郎壞人姻緣!”庾沉月這么一來,在桓氏族人眼中,會不會也太張狂了些? 說實在的,她對那個小姑并無惡感,相反地,她對庾沉月的才情,是真服氣的。 “阿蘅思慮太多了,”謝泓并不以為意,“桓君是曉暢事理之人,庾沉月出手攔車,對桓瑾之有搭救之意——嗯,說起來,我既對朋友盡義,又護了阿蘅,難道不該有獎勵么,為何阿蘅言之咄咄,非要迫得我無話可說?” 誰有本事令謝泓無話可說,才真個算得上頂尖人才。 巫蘅無奈,她低下頭輕輕道:“說起來,巫蘅有一件事要問謝郎。” “且問。” 少年微瞇著眼,似乎有點警惕的味道。 巫蘅隔了許久,那雕花的玄觴里,流淌著翠綠的茶水,浮出一點點碎葉,茶香雖清冽,卻是劣茶,沒想到謝泓會來過這種清苦日子,她低頭道:“謝郎,你已年逾十九,謝氏族長該為你物色建康城中最高貴最美麗也最聰慧的貴女了,是不是?” 他盯著她,她說話的整個過程之中一直彎著薄唇,眼眸愈加清湛。 “十七歲便該開始了。”謝泓白衣一拂,“不過我這么推辭和堅持,才又緩了兩年,所以阿蘅,我將及冠,屆時會由不得我,我能給你的時間真的不多。這不是威脅,你當知道,錯過這半年,也許日后,你再沒有成為我的嫡妻的機會。” 沒有聽錯,他說的是嫡妻! 巫蘅的眼光慌亂地一掠!她倉促之中喘著氣看向他。 她身上的香汗一縷縷散出,泅開淡淡的如蘭如麝的芬芳。 她緊緊地咬住了下唇,磨出了一絲難忍的血腥味。謝泓到底是什么意思?他那么輕薄于她,幾度言語戲耍,又幾度出手幫她,難道他從一開始,便是想娶她? 他是想……娶她,么? 怎么會有這樣的人,以他身份之高貴,舉天下女子,但凡適齡者,妄想著他的妻位的何止千萬?可怎么會有謝泓這種人,他們才不過認識短短一個月,他便提出“嫡妻”這等話! 她已經全然亂了。 可她心里也知道,如果對面坐著的不是謝泓,而是別的什么人,單憑這兩個字,她現在已經拂袖而去。令她更亂的是,她此刻心亂如麻地坐在這里,是因為她也奢望個那個位子么? 謝泓只是三言兩語,怎么她就這么自亂陣腳? 巫蘅瞪著他,逼迫自己冷靜,她一定要知道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