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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有點擔心。”蘇妙沉默片刻,輕道,“寧縣令那邊一點消息都沒有,也不知道會判什么罪,寧樂又不知去向,若是真的回鄉了或者尋到了門路還好,可這兩樣都不是那么容易辦到的。他一直沒有回來,連一點消息都沒有,也不知道遇到什么事了。” 蘇嬋沉默良久,淡淡說道:“只怕不太妙。” 蘇妙也這么想,卻一直沒有說穿,現在被她說破,更覺得擔心。 長樂鎮再繁榮也是縣城,大雨天除了主要街道其他路上幾乎不見人影,雨嘩啦啦地下,打在紙傘上發出沉悶的空空聲。就在這時,也不知從哪里,隱隱的有異樣的呯嘭聲傳來,二三個人得意地笑著,語氣里無不充滿了扭曲的陰狠與輕蔑: “怎么趴下了,你不是挺厲害嗎,往日里你可沒少找我們哥幾個練拳,今兒怎么就慫了!起來啊!站起來接著打!你今兒若不站起來你就是個孫子!寧樂,沒有人給你做靠山。現在被老子踩在腳底下的滋味如何,是不是特痛快?哈哈哈!” 一條短窄的街巷里,寧樂昔日的朋友之一朱二將腳踩在寧樂的臉上,面部表情是扭曲成一團的狂笑,那笑容里充滿了舒暢、快意和鄙視。 “孫子,老子跟你們拼了!”寧樂像一頭發瘋的獅子奮力從地上掙扎而起,已經青紫的拳頭向朱二等人用力揮去! 他的模樣十分狼狽。臉上有許多舊傷。現在又添了新傷,衣服亂七八糟,頭發也亂蓬蓬的。被雨水澆打,越發顯得臟亂不堪。仿佛經過了一場長途跋涉,因為極度疲憊他整個人已經脫相了,神情萎靡。眼眶青黑,這樣疲倦的身體此時卻燃燒著激烈的熊熊怒火。一雙空洞無神的眼睛因為朱二的話變得越發赤紅。尖銳的虎牙也露了出來,大雨中的他仿佛一頭處于極度憤怒已經喪失了理性的野獸,揍倒了朱二,緊接著撲上去坐在他身上就是一陣亂拳。只是純粹的打架。只是純粹的在發泄怒火,沒有一點章法可言,這樣的他很快被隋三喬四拉起來。被對著肚子猛揍,雙拳難敵四手。被三個人堵在墻上合力圍毆的畫面完全可以稱得上“慘烈”。 在寧樂知道自己被那個牢頭騙了之后,又找不到中間人,父親在牢里生死未卜,現在也不是任由他計較的時候,他必須要快點想其他辦法才行,然而無論什么辦法首先需要的是錢,他想到了他的昔日好友。身無分文又在豐州想不出法子的他因為沒有路費只能一路走回來,才抵達長樂鎮,他便迫不及待地去挨家挨戶敲他好朋友的家門,卻無一例外地被告知主人不在。 他以為他們真的不在,他們不可能不管他的,他們是好朋友,他從前為他們花錢從不吝嗇,他們求他幫忙他也會仗義相助,他們沒有理由不理他。 下人回了話之后便關門了,并沒有請他進去等待,寧樂雖然心里有些發酸,只當是下人們不懂事,也不愿意再叫門,坐在門口守株待兔。終于在黃昏時分等到喝得搖搖晃晃一身女人脂粉味的朱二們,他顧不得許多,帶著很大的期待迎過去,因為強烈的期待,那一雙早已失去了神采的眸子又一次變得亮晶晶起來。他迫不及待地提出借錢的要求,別說他從前在他們身上花了許多錢他們欠債不還也時常有,他們這些人都是富家子弟并不缺錢,他滿心期待地望著他們,他認為他們一定會借給他。 三個打著酒嗝的人沒有說話,他們掛著一絲他因為過于期待并沒有發現的蔑笑,而后相互對視一眼,接著把他帶到這條巷子里來,將他合力圍毆了一頓! “為什么?”他不可置信地問。 “為什么?”隋三不屑地冷笑道,“這小子居然還問為什么?我說你是不是個傻子!”他抓著他的頭發提起他的腦袋,輕蔑地道,“你都看不出來嗎,哥幾個早就看你不順眼了,要不是你老子是縣令,咱們早就揍你個落花流水!現在好了,你老子讓人抓了,咱們終于可以好好地出這口惡氣了!” “你們什么意思?老子可一直拿你們當朋友!”身體的每一處都因為受傷在顫抖地疼痛著,寧樂閉著一只青腫已經無法睜開的眼睛,用另一只眼睛艱難地斜視他,咬了牙,帶著不順暢的喘息,一字一頓地問。 “朋友?”喬四哈哈大笑起來,帶著嘲笑對同伴高聲說,“你們聽見了嗎?他竟然說朋友!” 其他兩人亦跟著哈哈大笑起來,朱二不屑地啐了一口: “真惡心!還朋友?只不過是在一起吃喝玩樂玩女人罷了,要不是你爹是縣令,老子才懶得和你這種傻子結交!你也睜大眼睛多用用腦子如何?啊,反正你就算睜大了眼睛也還是用不了腦子,因為你是傻子嘛!哈哈哈!“ 寧樂的眼眸劇烈一縮,不可置信,悲憤交加,顫抖不停地怒聲說: “我在你們身上花了那么多錢,你們欠了我那么多錢,現在竟然說這種話,你們、你們、你們太過分了!” “過分?哈哈。你這孫子說話還真像個娘們兒!你花錢那是你愿意的,哥幾個什么時候欠過你錢,有借據嗎,死小子,你少在那里血口噴人!” 一瞬間,連同自尊,仿佛有許多東西在胸腔內一并粉碎。這樣的粉碎感所帶來的感覺不是憤怒。不是憎恨,而是冰冷,從里到外的冰冷。雨水澆打在身上,似寒了全身的血液: “畜生!你們幾個孫子全他娘的是畜生!” “喲呵,還有力氣罵呢,今兒還真硬氣!兄弟們。接著揍!”隋三大聲說。 于是呯嘭的拳腳聲又一次響起,卻被嘩嘩的雨聲掩蓋。悶在潮濕的地面上,幾乎聽不到。 蘇妙和蘇嬋循聲走過來時正看見寧樂狼狽不堪地歪躺在地上,被隋三一腳踏在臉上,他們三個先前喝多了酒。這會兒費了許多力氣越發覺得疲憊,打夠了之后看了一眼死氣沉沉地躺在雨水之中的寧樂。 “小子,記住了。做人別太囂張!”隋三說完,在寧樂的臉上狠狠地啐了一口。收了腳沖其他兩人揚了揚下巴,三個人哼著小曲搖搖晃晃地離去。 得意的背影與愉快的口哨聲又一次被雨水遮蓋住,仿佛并不曾存在過,只有寧樂一動不動地側臥在水洼里,遍體鱗傷,衣衫襤褸。 還真是狼狽啊! 頓了頓,蘇妙緩步走過來,來到蜷縮成一團躺在雨水里的寧樂面前,蹲下來,將傘移到他的頭頂。 天空烏云密布,周圍大雨瓢潑,一縷陰影遮蓋住他,雨仿佛戛然停止,寧樂睜開一只還能夠勉強看清的眼,眼神空洞地望向她。 “要來我家嗎?”她輕聲問,聲音很輕,卻沒有被轟隆的雨聲蓋住,很清晰地傳入耳中,似擊潰了他的心房。 寧樂用一只貼近地面的眼睛望著她,頓了頓,忽然笑起來,凄涼又自嘲地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