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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孫有糧沒頭沒腦,連家都不會,她要是現在告訴錢寡婦了,錢寡婦一準得想東想西坐立不安。 一鋼家屬區,蔣蘭花的娘家里,蔣蘭花大嫂昨天剛蒸的玉米餅被孫有糧多拿了個偷吃了,蔣蘭花大嫂一早起來就開始踢東西摔板凳,指桑罵槐,她大嫂嗓門大,隔老遠都能聽見。 住周邊的鄰居充耳不聞,摔簾子的摔簾子,關門的關門,蔣家如今住了兩個壞分子,誰敢跟他們沾邊吶,恨不得躲得遠遠的,省得惹上事。 外人都這樣了,何況蔣家人,蔣蘭花上頭有兩個哥哥,都結婚娶了嫂子,嫂子又各生了兩個孩子,加上蔣蘭花爹娘,老老少少十幾口人擠在這間二十來平的職工家屬房內,別提多憋屈。 沒結婚前,蔣蘭花過得多舒坦吶,家里開銷由兩個哥哥在支撐,蔣蘭花學徒工的身份,一個月三十斤的糧食標準,工資十六塊五,一分錢都不上交給家里,全留著她自己花,存了布票就去扯布做衣裳,不然就花高價錢買不要布票的衣裳,成日打扮的跟朵花似的。 可這朵花就這么瞎了眼,看上了孫有糧! 現在細細想來,當初一來是被孫有糧的花言巧語迷惑了,二來跟孫有糧干了壞事之后,蔣蘭花嘗到了個中舒爽滋味,再難離了孫有糧,想著等他跟家里女人離婚,廠里分到房,他們二人關上門過自己的小日子,卻沒想到到頭來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還全丟了工作! 眼下跟她娘家人擠在一塊,天天受氣,沒等蔣蘭花她大嫂趕人,蔣蘭花就先受不了! “孫有糧,你老家不是蓋了房嗎?咱們去你老家,把戶口遷回去,回你老家過!”蔣蘭花挺著大肚子,踢了踢孫有糧。 孫有糧蹲在門口抽煙,抽得是一分錢的大生產,格外想念南京的味道。 “你當戶口是這么容易遷回去?再說了,家里蓋的房已經給萬珍她娘幾個住,當初離婚咱們已經是上商量好的。” 蔣蘭花氣結,“把他們趕走不就得了?孫有糧你心疼你幾個孩,可你也得看看我,我馬上就要生了,等生了孩之后,你讓我們娘兩往哪兒上?!” 孫有糧看了看蔣蘭花挺著的大肚,不吭聲了,低頭一口接一口抽著煙。 “抽抽抽,錢都沒了還抽!再抽下去你打算讓我們娘兩去喝西北風?!”蔣蘭花伸手就把孫有糧的煙從嘴里拔了出來,扔在地上腳攆滅,氣呼呼道,“我不管,你要是舍不得攆你前頭那女人娘幾個走,那我就直接回去住你老娘那里,我肚子里懷的可是她孫子,她可不能不管!” 打定主意之后,蔣蘭花在娘家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收拾東西,準備明天就回孫有糧老家,她就不相信孫有糧不跟著她一塊回去! 蔣蘭花一走,蔣家老小還能容得下孫有糧?不走也得跟著走! 兩人大包小裹,半路搭到回蘆汪北合作社的馬車,這天正好趕上中秋節,澤陽市境內有吃糖餅的習俗,就是碾碎了芝麻拌上白砂糖或紅糖,和面包成巴掌大小的圓餅,在鍋里烙熟,趁熱吃,噴香! 因為烙糖餅,這個月,福利好點的單位都會發兩張糖票,陳秋實一家三口都在中心醫院上班,一下分到六張糖票。 他們要回鄉跟陳木匠老兩口一塊過節,許淑華格外想念婆婆包的糖餅,把手里的六張糖票全換成了白砂糖,一張糖票換一斤,足足六斤白砂糖。 這天早早回了鄉,陳老太一看兒媳婦拎了這么多白砂糖,眉開眼笑,“芝麻我都留著呢,就等著今天包糖餅,冬小麥下來,我跟老陳分了二十斤白面,等著,我這就去揉面包糖餅,全包了,吃不完你們帶去市里慢慢吃!” 許淑華雖然生在上海,打小被父母寵著長大,但她知禮孝順,除了在陳秋實父子兩面前耍耍小性子,對待公婆還是很有分寸的,眼下聽陳老太說要把白面全做成糖餅,忙道,“做這么多吃不完,白面金貴,留著在家你跟爸慢慢吃,包點給我們解解饞就行啦!” 陳秋實也道,“老娘,揉點面夠吃就行啦!” 陳老太聽兒子媳婦的話,從面口袋里舀了兩瓢面,她揉面,許淑華也不歇著,挽袖子洗了手炒芝麻,芝麻炒香了再用搟面杖碾碎,拌上白砂糖。 陳學功瞅著碗里已經做好的芝麻拌糖,驀地想起了秀春,農村可不像城里,月月有糖票,也不知道她有沒有白砂糖烙糖餅… 思及此,陳學功對許淑華道,“媽,你帶回來的糖呢?” 許淑華不明所以,指指堂屋,“在中案長條桌上擱著。” 陳學功哎了一聲進堂屋,白砂糖用油紙包了起來,一包就是一斤,統共六包。 陳學功把他的兩包拎走,推了家里的自行車,對四個長輩道,“我出去一下,一會回來。” 說完,不等眾人反應,蹬自行車一溜煙跑老遠。 許淑華納悶道,“苗苗這是去哪兒?自行車把手上掛了兩包糖是要給誰送去?” 陳木匠樂呵呵道,“估計是給建國他外甥女送的,這兩孩關系可好了,還一塊去了蘭州秋娟那兒。” 經陳木匠這么一說,陳秋實兩口子都想起來了,苗苗剛高考完那會兒,建國兩口子來信確實提了,說他外甥女年紀小,自己一個去蘭州他們不放心,讓苗苗順道帶著… 因為過中秋,生產隊不再出工,家家戶戶歇在家,他們這邊是習俗是,中午吃一頓好的,晚上吃一頓烙餅。 秀春家,堂屋門被關了上,從里面反插,何鐵林、錢寡婦,加上秀春,三人一塊包糖餅,家里的糖還是以前剩下的,半罐子糖,秀春給了鄭二嬸一半,剩下的全倒進碗里,和芝麻拌在一塊。 何鐵林忍不住先捏了點嘗嘗,搖頭道,“糖太少啦,不夠甜!” 錢寡婦唾罵道,“有的吃就不錯,挑三揀四就把你攆回去睡牛棚!” 何鐵林呵呵笑,并不把錢寡婦的話擱在心上。 秀春拍了拍額頭道,“怪我,以前腿腳靈光的時候沒想著打點野味跟人家換糖票。” 家里剩的白砂糖還是宋建軍給她寄回來的,以前宋建軍兩口子沒孩子,啥事都想著家里,能補貼就補貼,可現在不行了,人都是有私心的,他們兩口子總算把孩子盼來了,東西總得省著點花,尤其是棉花票、布票之類的,那更是不能輕易用出去,孩子出生了,小包被、貼身小衣裳還有尿布,樣樣都得提前準備。 宋建軍兩口子不再給秀春郵寄東西,秀春可沒有怪他們的意思,相反,她打心底為他們高興,她已經想好了,等她腳上的傷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