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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娘坐在屋檐下觀察著姐倆的舉動,心里贊賞不已:真沒想到吳英玉一個農(nóng)村婦女,把孩子教的這么好。她家大孫子都小學(xué)三年級了,還沒這點眼色,只知道憨吃憨睡,上天入地的淘氣。 姐妹倆收拾干凈了,就站在大門口等吳英玉,兩人心里都緊張,很怕吳英玉第一次做生意失敗,影響士氣。 兩個小時之后,吳英玉腳步輕快的回來了,楊桃兒遠(yuǎn)遠(yuǎn)看到她的臉色,跟楊杏兒說:“媽很高興。” 楊杏兒脆聲聲喊了一嗓子:“媽——”吳英玉看到大門口站著的倆閨女,眼眶都紅了,幾步趕過來在倆孩子巴巴的眼神之下,笑著小聲跟她們報喜:“媽今天掙了兩塊八毛錢呢!再差兩毛就三塊了!” 三塊錢可不是小數(shù)目,一條的確良褲子六塊錢呢,她加把勁兩天就能買一條的確良褲子了。 倆孩子高興的又叫又跳,興奮的兩張小臉蛋都通紅。 楊桃兒大松了一口氣,只要找到營生,她們就不用擔(dān)心露宿街頭沒飯吃,而楊杏兒何嘗不是如此作想。 母女三人邁出了新的一步,手牽手進了大門,吳英玉跟周大娘打招呼:“大娘,織毛衣呢?” 周大娘手底下都沒停,淡淡應(yīng)一聲:“嗯,回來了。” 吳英玉在周家住了兩天,發(fā)現(xiàn)這老太太雖然不是周婉那種自來熟的熱心腸,可是也不是楊婆子那樣無故刁難的難纏人,你對她客客氣氣的,她也對你客客氣氣的,相處起來反而舒服。 她才離了婚帶著孩子過活,最怕人家尋根問底,跟周婉聊起來純粹是迷茫不知所措,總要尋個出口,可是落后安定下來,便極不想舊事重提。 周大娘抱著她的毛線筐跟織到一半的毛衣回堂屋去了,楊桃兒指指廚房門口臺階上堆著的小白菜跟蘿卜向她報喜:“媽,周奶奶吃了咱的餅送的。” 吳英玉笑笑,把摘干凈的菜抱回廚房,又從水窖打了水出來,把廚房里的水缸挑滿,這才開始燒火做飯。 她今日沒敢多叫價,一塊餅賣八分錢,那些下班的職工們路過見到金黃的餅,有買兩張的,有買三張的,很快就買光了。反倒是路上費的時間久一些,回來的路上她還到各處轉(zhuǎn)了轉(zhuǎn),賣過一回東西之后連膽子也變大了,總覺得除了烙餅還可以做些別的。 走的時候她只顧著烙餅,沒吃一口,想著萬一賣不完有得吃,哪知道香豆餅賣的很好,連一張也沒剩下,路上看到賣包子饅頭的又沒舍得買,挑完了水坐在灶前心跳的慌,洗了根蘿卜啃了幾口,挖心挖心的辣,冷汗直冒。 姐妹倆見她直冒虛汗,嚇壞了,忙扶著她讓她回去休息。 吳英玉心勁十足,奈何手不住抖,連連安慰孩子們:“媽沒事,就是餓得慌,心跳的慌。” 兩姐妹把她拉著坐在燒火的小凳子上,洗了點白菜切成塊,又?jǐn)嚵嗣婧黄鹣逻M鍋里加把鹽,一頓飯就算成了。 吳英玉直喝了兩碗白菜面糊,才覺得身上有了力氣,氣不短心不慌了。 楊杏兒小大人般數(shù)落她:“媽你餓了買個饅頭包子吃嘛,別餓出毛病來。” 吳英玉雖然餓過頭了,但長久以來精神處于高度的緊張,今日賺了第一筆錢,才覺得生活落到了實處,整顆心都回到了膛子里,心慌氣短卻心勁兒極大,一掃往日的愁苦,高高興興的挽袖子:“媽餓不壞的。今晚和好了面,明天去商店買一斤油,烙的時候加一點點油,一張餅子可以收一毛錢了。” 一斤油八毛錢,加一點油的口感又不同,她總要做個長長久久的生意,才能養(yǎng)活住母女三人。 第十七章 吳英玉在縣城做起了小營生,她先是賣香豆白餅,賺了一點本金之后,又開始做香豆油餅、糖油糕、涼皮,逐步添加花樣,竟然也做的有聲有色。 她臉上的笑容也逐漸多了起來,在楊家被經(jīng)年壓抑的愁苦一掃而空,氣色好起來,人也圓潤了不少。 天氣漸涼,倆孩子也長了個子,拿出去年的棉襖棉褲,竟是短了一截。她趁著賣完了吃食,挑著膽子去商店扯花布,準(zhǔn)備給孩子們把棉襖棉褲續(xù)一截,還能對付一個冬天。 她每日一分一分的算計掙錢,吃喝都掐算著花,刨除每個月買面粉買油買糖交房租的錢,竟然也能攢個十來塊錢。 縣城的主街上有商店、飯館、旅店、政府大院等各種建筑,吳英玉每日挑著擔(dān)子路過這些寬敞的街道,遇上騎著自行車,穿著列寧服、花襯衫、方口皮鞋的女干部或者工人,她的心境發(fā)生了很大的改變。 過去她一直生活在鄉(xiāng)下,從小到大所見所思,都是村上的父母叔伯嬸子灌輸給她的,周圍的人灌輸給她什么,認(rèn)為她應(yīng)該怎樣生活,在她的心里都以為這些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摹5揭欢ǖ哪挲g嫁人生子,在婆家任勞任怨,侍候婆婆跟丈夫,在婆家的院子里落地生根。 可是現(xiàn)在她跳出婚姻這個牢籠,也活的有滋有味,才發(fā)現(xiàn)原來女人不止一條路可走。 縣城的商店里貨品不少,從食品到日用品,針頭線腦衣褲鞋襪都有。吳英玉一路走過去,眼神在一件淡粉色碎花的確良襯衫停留了片刻,扭頭就到了扯花布買棉花的地方,扯了二尺花布,一點棉花才回去。 沒想到才到家口就猝不及防給了她一個驚嚇。 桃兒跟杏兒齊齊站在院門口翹首以盼,見到她直撲了上來,抱著她的腿報信:“媽,外婆跟舅舅來了。” 吳英玉愣了一下:“他們怎么來了?” 楊杏兒小聲說:“媽,我聽外婆跟舅舅說要接我們回去。還跟周奶奶說……要把你嫁出去。媽,我不要后爹。” 楊桃兒眨巴著大眼睛問:“媽,后爹也會跟爹一樣打你嗎?會打我跟jiejie嗎?” 孩子的話簡直問出了吳英玉的夢魘,讓她臉上的笑容瞬間就消失了。她抱抱兩個孩子,安撫她們:“別怕,媽不會回去,也不會給你們找后爹!”見識過了縣城的生活,她是再也不愿意回到鄉(xiāng)下去做個任人打罵的女人了,更何況還有她的兩個乖巧可愛的女兒,哪里舍得看別人的臉色。 她一手牽起一個,進了院子,聽到堂屋里聊天的聲音,細(xì)聽正是吳嬸子跟大哥吳英東的聲音。 隔著窗戶她聽見吳嬸子說:“我這個閨女也命苦,前面婆家又打又罵,也沒生出個兒子,現(xiàn)在可好了,新找了個主兒,也不要她生兒子,日子也能過下去了。她在這里住了這么久,真是麻煩你了!” 周大娘淡淡說:“你們問過英玉的意見了嗎?” 吳嬸子聲音里也帶著喜意:“她又不能再生孩子,這么好的主兒打著燈籠也難找,她知道了也肯定高興!” 吳英玉面色鐵青,“騰”的掀開了門簾子,深吸了一口氣,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