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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早便疑心幼女本是林中精魅,這下更證實他的猜測。衣衫破洞猶在,傷口愈合豈會快過縫補衣裳?這么一個垂髫少女,孤身一身住在密林深處,蛇蟲窺伺,虎兕逡巡,若是人間之子,何以平安成長至今? 于是他肅容整衣,拱手道:“某家幽州穆瑜,字瑾禮,為主公出山十二年,今主公霸業(yè)成,為太子不喜,冒犯寶地,望仙子容某家寸地寄身,養(yǎng)好傷后即刻離去,日后定當報答?!?/br> “仙子”一雙清澈見底的黑眸瞧著他,似乎充滿疑惑。沒等謀士再次開口,她就跳下石桌,在謀士腳下畫了個三尺見方的道兒,學謀士拱手道:“你那么大只,一寸寄得開身?這塊地盤劃給你,不許出去。你叫錦鯉?那租金就是每天一條你這么大的魚,我吃熟的?!?/br> 無論重新認識多少次,鶴娘對穆瑜的認識都沒有絲毫改變,當真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穆瑜當然不可能就這么畫地為牢,他現(xiàn)在對小姑娘的思路大致有些了解,追問道:“不知仙子芳名?附近山溪,可有如某家大小之魚蝦?若不出此地,如何捕魚烹熟?” 鶴娘對他的話進行了一番思索,點頭贊道:“有道理,我名鶴娘,愛吃魚。比起讓你這么奇怪的錦鯉去捉魚。還是直接膾了錦鯉更好。”說完踏地一躍丈許,劈手斬向穆瑜頸后,熟門熟路就要開伙。 穆瑜豈能讓她如愿!手疾眼快矮身滾到石桌下,躲過這必殺一擊,目瞪口呆地盯著被鶴娘一掌劈作兩爿的石桌。其斷面之平滑,讓以智謀出眾聞名傲骨錚錚立身的穆先生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死國死節(jié)死理想他不怕,那都是死得有理有據(jù)有說法。死在一個因為他字“瑾禮”便將他當做可以膾炙的“錦鯉”的精魅手里,尸首還要被她烹熟來吃,他不服!死也不服! 卻見一擊不中的鶴娘環(huán)著手臂踏在石凳上,無甚情緒的小臉上【這條鯉魚不好捉】簡直刷屏。穆瑜當機立斷,(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大聲提醒:“仙子容稟!某家是人而非河中鯉魚,只是字‘瑾禮’,便如仙子名‘鶴娘’,本身非鶴一般道理……” 鶴娘恍然大悟:“你也是人啊,怎么不早說?”她在石凳上蹲下,抓住穆瑜的衣領(lǐng)將他拎起來,放在另一個石凳上。小猴噌噌蹦過來蹲在鶴娘頭頂,一人一猴兩雙點漆似的眸子一同好奇望向穆瑜,兵行險著死里逃生的謀士抹了一把冷汗,等她下文。 “說說你們?nèi)说氖铝T。我總覺得有誰告訴我,會有人來這里,告訴我人的事。就從……就從盤古開天女媧造人開始!” 這精魅倒是并不難哄。謀士這般想著。 若是僅此而已,那命運簡直太過厚待這條錦鯉。 作者有話要說: 貓這種生物,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任性得要命。想得起你就回來看看你,想不起你的話,走都走了,誰管你是誰【沒錯我就是在抱怨上次養(yǎng)的那只私奔以后再也沒回來的蠢貓 ↑絕對沒有對阿梅喵開嘲諷喵~ 今天的錦鯉,依然被鶴娘(和畫面外的貓)嫌棄了喲~ 明天考慮雙更,大家沒什么表示……喵? ☆、第 11 章 密林深處【5】 太子相忌,主公猜疑,追殺逃亡三月之間,數(shù)次死生一線之隔。蒙鶴娘相救,來到這片天成一個迷魂陣、管教人有去無回的地方,穆瑜只當自己要老死山林。 他一生所學甚為駁雜,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數(shù),無不精通。縱鶴娘有著開掛一般的智商和理解能力,畢竟缺少了在人類社會長大的經(jīng)歷,她心中默認的“道理”自然和人們約定俗成的那些不盡相同,這令教學過程時時出現(xiàn)一些匪夷所思的場景。 譬如某日,穆瑜教她讀史以明理,講罷三皇講五帝。 帝堯禪位于帝舜,鶴娘托腮道:“托二妃而承其位?后世宵小稱帝舜‘不告而取,為無后也’,置二妃于何地?起帝堯于地下,只怕暗恨擇婿不端……不,既做得出隨意許二妃侍奉考驗品性之事,如何在意二妃怎樣!好父親,呵。”嘿然不語。 穆瑜覺得自己有必要糾正這位仙鶴報恩子的謬誤:“你所謂‘不孝有三,無后為大,舜不告而娶,為無后也,君子以為猶告也。’出自的,孟子乃儒家巨子,并非宵小,不可妄言?!?/br> 鶴娘受教:“記下了。見梁惠王的儒家巨子孟子,堅持認為帝舜無后,帝堯二女及其所出非人。嘖嘖,‘取義’‘取義’,取得一手好義!” 穆瑜長嘆:“鶴娘,若在人間,這般實話不可說。儒家多辯士,全身上下唯一張嘴可用,雖四體不勤五谷不分見風使舵見利忘義,莫忘三人成虎……須知,眾口鑠金,何況名聲這般虛無縹緲之物!”經(jīng)驗之談。 鶴娘敷衍道:“知道了?!?/br> 帝舜事父至孝云云,鶴娘哂之曰:“蠢?!?/br> 于是穆瑜同鶴娘就“孝”“愚孝”“不孝”等問題進行一系列深刻而又廣泛的詳談,雙方充分交換了意見,最后在保留各自意見的前提下達成一致:“是個有力的武器,掄起來對付別人很合適?!?/br> 兩個人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孝道對于他們的攻擊力有限,自然是好用的武器。 鯀治水,“堵”,借息壤,功敗身死。大禹治水,“堵不如疏”,三過家門而不入,終傳位于啟。鶴娘已是困得上眼皮打下眼皮,就這樣還沒住嘴:“你們?nèi)祟愓媸菬o趣,‘面子’也好,‘傳承’也好,‘忠孝節(jié)義’也好,到底都是些甚么大過天的東西,一個一個殞身不恤……無趣!無趣!” 她甩手走人,只聽背后穆瑜意興闌珊,聲音頗為蕭索:“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酒色財氣。權(quán)錢交易,生殺予奪大權(quán)在手,那種‘人上人’的快感,我曾不舍離手,于是九死一生。你不曾體會,不知世間百種,處處陷阱。以上諸般,口頭拋棄再容易不過,若一日你當真得盡天下,還能道一句‘無趣’,我便信你?!?/br> 鶴娘腳步不停:“孔雀開屏,爭奇斗艷,為的是求得雌鳥眷顧;雄鹿撞角,拼死搏擊,為的是撞死一個情敵少一個情敵;獅虎幼崽一經(jīng)長成,為王的便要將其逐出族群,為的是自家地位不受動搖;斑鳩產(chǎn)卵在燕雀巢內(nèi),為的是養(yǎng)而不教兒女自得生路。為地盤,為繁衍,為兒女,鳥獸爭斗不休,人也爭斗不休。我既不屑斬了獅王虎王當獅上獅虎上虎,又如何在意當‘人上人’?” 她的背影消失在轉(zhuǎn)彎之后,穆瑜竟不知如何辯駁。 難不成道些“以你容姿,必有世間居高位好美姬者發(fā)兵掠奪”這種鬼話恐嚇她?身為一位垂髫之年便可力克群雄的自然之子,她豈會在乎! 更何況,她雖口稱“不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