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71
下另謀生路,可惜出了這樣的事,也怪可憐的。說起這案子,也玄乎。那林姑娘是在去棲源庵拜菩薩回來的路上遇的事兒,棲源庵是附近唯一的尼姑庵,也由鎮遠侯家供養,平時不對外人開放,不過庵外有個月老石頗為靈驗,慶喜莊的姑娘都愛去那里求個姻緣。林姑娘是與兩個同村姑娘一起去的,結果在回來的路上齊齊被人敲暈。另兩個姑娘醒轉后發現她不見了,便跑回村里叫來村民一起找人,結果卻在山林里發現昏迷不醒的她已經被人……” “好了。”卓北安及時打住他接下去的言詞,又問起,“后來呢?” “后來,喬家見出了這事,打算退親,林家人覺得此事有辱家門,就想逼那失節的姑娘自我了斷,她上過一回吊,被那刺頭兒給救下。刺頭兒倒是想娶,不過父母不讓,他又一心想給那姑娘討個公道,就來了衙門。” 寥寥數句,卻是血淚過往。 秦婠怔怔的,想,若那人真是三嬸…… ———— 夜暗得深沉,去很厚,一點月光也未透出。 豐桂堂上有股腐朽的氣息,檀香繚繞也燒不開這股陳年的味道,像沉淀著歲月的陰暗,都在這里發酵。 老太太的聲音和她的面容一樣蒼老,緩慢:“從山不發瘋的時候,很乖,像個大孩子。我去看他的時候,他會給我背詩誦文。他不笨,也讀書識字,和你們一樣。教過的字他一次就能記下,讀過一遍的文馬上就能背下。我常想,如果他不是生而殘疾,那沈家的門楣也許就該由他撐起。” 徐嬤嬤給沈浩初倒了杯茶過來,輕輕放在桌上,然后用衣袖按了按眼。 沈浩初一言不發地聽。 “那時候佛骨塔還沒有上鎖,也沒有那根粗長的鐵鏈,他還能在庵里走走看看,我知道那孩子很想出去,可是我這做娘的,只能給她方寸自由。大旱那年,莊上傳來消息,說是慶喜莊有瘋子傷人,我隱隱覺得不安,就與侯爺趕去棲源庵,看到從山蜷縮在角落里,身上沾滿血。侯爺大怒,將庵里看管他的人一通責罵,方知是從山偷偷逃出庵去鬧的事。” 老太太口里的侯爺,自然說的只有她的丈夫,第一位鎮遠侯。 “侯爺自去料理此事,我便留在塔里和從山說話。” 她記得,她問從山可有受傷,從山抬頭說的第一句話卻是—— “娘,那姑娘真美。” 他的口齒不清,可她卻聽懂了他的話。 她永遠都記得沈從山那時的眼神,像是絕望里生出的花,有了光亮。 縱然在黑暗中呆了半輩子,哪怕再絕望,人心對美或許都有向往。 “娘,她分了我半塊饃饃,你看,在這里。”他從懷里掏出捂到發毛的饃饃給她看,他不舍得吃,只想藏著。 她問他,人家為什么要分他饃鏌。 他把臉貼在冰冷的石壁上,呲著牙說:“娘,她救了我。我想出去看看外面,想和他們玩,可他們罵我丑,說我可怕,用石頭砸我,拿樹枝扔我……娘,很疼……”他有些驚慌,很快又笑了,“然后她就出現了,把他們都趕走……我藏在草叢里看她,她生得真美,是我見過的除了娘以后最漂亮的姑娘,她說別怕,壞人都走了,還分了這個饃饃給我。” “娘,我喜歡她,很喜歡很喜歡她……”他重復著“喜歡”這個詞,在尚不明白男女感情為何物的稚嫩心里,一遍遍重復著喜歡。 老太太嘆了口氣,開口:“如果他是個正常的孩子,有一天他跟我說他喜歡上一個姑娘時,我想我這做娘的會很高興吧,那意味著他要成人了,該成家了。可他是從山,永遠都不可能長大的從山,我從來沒想過給他找媳婦,我想我不能害了別人家的好姑娘,我自己的兒子,既然他不能給我養老送終,那就換我護他白頭,給他送終吧,可他卻告訴我,他喜歡上了一個姑娘……” 他問她:“娘,我能不能再見見她,我會乖乖的……娘,我求你……” 那年他才十九歲,風華正茂的年紀,卻活得連條狗都不如。 她記得她沒能回答從山這個請求,因為侯爺怒氣匆匆地進來,指著從山的鼻子罵,說他不可能再出去,讓他死了這條心,這輩子只能呆在這暗無天日的塔里,再也不能出去,說已經叫人打了條粗沉的鐵鏈過來,要拴住他的腳,鎖住他僅存的一點自由和尊嚴。 她勸不住侯爺,只看到從山默默縮進角落,捧著那塊饃饃呆呆地看,什么都不爭。 “后來,佛骨塔就上鎖了。那根鐵鏈鑄了一個月才鑄好,送到棲源庵要給他銬上時,他卻突然發起狂來,把身邊的人都打傷,然后跑出庵門,遇到了那個姑娘……” 這一回,便沒那么溫情。 受了刺激的沈從山,不再是乖巧的孩子,他更像個野獸,憤怒而暴躁的野獸。 “他把那個姑娘帶走了,等到被人發現時,什么都晚了,晚了……” ———— “后來呢?”秦婠今晚說得最多的一個詞,就是“后來”。 “后來……后來林家人親自到應天府銷案,說是誤會,已經給那姑娘訂了門新的親事,其中發生了何事,我也不清,只知按上頭的意思寫卷宗。那刺頭兒也不來了,沒多久,就傳來他犯事的消息,被抓到應天府時整個人像從血里撈出來一樣,只有那眼睛,看得人賊冷。再往后,沒兩天就判了他一個流放,押去西疆了。” 李品說著說著,眼皮有些打架,看著像撐不住的模樣。 “那他們的家人呢?”秦婠忙又問道。 “不清楚,聽說那姑娘嫁了戶好人家,給了林家一筆銀兩,林家人拿到銀兩后就搬走了,再沒出現過。至于喬家,喬義犯事被抓時,喬父為了阻攔官差辦事被打了一通,當晚就走了,剩個寡母和幼妹,沒多久也相繼病故,算是絕了戶吧。” 李品已然將眼睛閉上,話到最后聲音已弱。秦婠見狀也不好再問,轉頭看向卓北安,卓北安起身,把蒲葵扇遞給小廝,道了句:“出去說吧。” 二人便一前一后出了房間。 屋外很黑,只有兩盞燈籠發出些微光芒。 秦婠心里很亂,她已能將喬宜松與沈家之間這根線串上,然而……孰是孰非誰能說得明白?黑白善惡永遠都是渾濁的水,沒有界限。 “秦婠。”卓北安突然叫她的名字,用和當初沈浩初一模一樣的嚴肅語氣開口,“弱、哀、貧,這世間眾苦,都不能成為一個人手持屠刀為惡的理由,律法無情,方能治世。” 秦婠如遇當頭棒喝,心中那混亂被他的聲音一點點安撫。 “你和他……”她苦笑,“果真是同一人。” 卓北安淡道:“不一樣,我只是你的北安叔叔。” 秦婠長吐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