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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看法時,崖兒正隔窗聽著細樂,坐在燈下看蘇畫的飛鴿傳書。 煙雨洲很亂,但萬戶侯府仗著有皇恩,江湖上的人暫且不好動他。城里的熟面孔越來越多,五大門派的匯合已經完成,只等最終的一聲令下。只不過這兩天出現了一隊陌生的人馬,似乎不是沖著萬戶侯府來的,究竟是什么來歷,還需要詳查。 *** 煙雨洲的幾家客棧人滿為患,較大的被各門派包下后,晚到的外鄉人只好屈居于魚龍混雜的小店。不過入住的還是江湖客居多,大家謹守著非常時期少說話、少結交的江湖規矩,寂靜地穿梭在臥房、馬廄和堂室之間。 窗外人來人往,但幾乎聽不見腳步聲。只看見剪影來去,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伴隨著檐下燈籠的搖曳,一閃而過。 蘇畫斜倚在榻頭上看煙雨洲布防圖,生死門門主帶人出去竊聽各大門派的動向,估計也就是明天了,江湖上終要發起一場圍剿,大難過后萬戶侯府還有沒有人剩下,誰知道呢。 夜漸漸深了,開始下雨。雨點打在窗外的芭蕉樹上,動靜擴大了好幾分。篤篤地,門上傳來一片敲擊,和著雨聲,聽得不太分明。她抬眼看,桃花紙上映出一個挺拔的身形,束著發,定定站著,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叩擊。 她帶來的人,她自然都熟悉,照輪廓分辨不是自己人。她轉了轉手上戒指,牽起面紗走到門前問是誰,結果門外僅回答了句“是我”,便再沒有下文了。 是我?是誰?她氣笑了,隔著門扉懶散地說:“時候不早了,恕不見客,請明日再來。” 門外的人依舊站在那里,清冷的聲線,逐字逐句道:“有要事相問,請姑娘開開門。” 其實干他們這行的,最知道薄薄的一扇門只防君子不防小人。如果對方要殺你,破門而入比多費口舌省事得多。既然有事相問,保不定是和神璧有關。天蠶絲的一端捻在指尖,她伸手拔了門栓。門后的人長著一張不茍言笑的臉,冷眼打量她,直言問:“姑娘可認識葉鯉?” 不是為牟尼神璧,蘇畫顯得意興闌珊,“對不住,不認識。” 她打算關門謝客,門扉闔上之前被對方一掌撐住了,“那姑娘可是波月樓的樓主?” 蘇畫來煙雨洲,是和崖兒對換了身份的。有些事不必明說,十幾年的師徒,朝夕相處,赴險的事當然由她來做。這生人提起樓主,蘇畫心里微跳了下,也沒有明確應他,只道:“公子有何貴干,請直說。” 可是下一刻,她就落進了這人的手心里,“我家主人要見樓主,還請樓主隨我跑一趟。” 蘇畫的身手在江湖上也算排得上號,然而這來歷不明的人掌下仿佛帶著鉤子,落掌便能穿過人的琵琶骨,把人狠狠固定住。她掙扎不開,頭一次發現自己居然沒有半點還手之力。戍守她的人不知都去了哪里,沒有一個發現這里的異常,她毫無辦法,只能任由人押解進了一處僻靜的院落。 煙雨洲除了多雨,還多芭蕉,多蓼藍草。那院子里立著一支高高的桿,墨藍的天光下,穿過細碎的雨幕一眼看去,有種深山古剎般的深幽之感。前途未卜,她卻步不肯前行,押她的人有些不耐煩了,一把扛起她大步往院里去。廬舍的門吱呀一聲打開,進門后這人毫不懂得憐香惜玉,隨手把她拋下肩頭。緋紅的藕絲裙在半空中劃出綺麗的弧度,虧她軟舞功底扎實,這落地才不顯得狼狽。 江湖上行走,太多的危險和不確定,時刻要做好應付突變的準備。既來之則安之吧,蘇畫四下打量,屋里焚香,墻上有畫。回身看見偏廳里站著兩個黑衣人,一個和這擄人的一樣,仿佛誰欠了他八百吊錢的憤世模樣;另一個卻生了一張難以形容的臉,長眉下的眼如落入深碧的月亮,如雨后急晴的一叢光,照在海外孤懸的島嶼上,分明溫暖,卻又徹骨寒涼。 她打了個突,不必交手便知道對方不簡單。稍稍退后了半步,語氣里帶著詰問的味道,冷聲道:“我同二位沒什么過結吧,請人登門可不該是這樣做法。二位究竟是什么人?深更半夜強搶民女,是英雄所為么?” 拉著臉的那位看了邊上人一眼,“君上,不是她。” 被稱作君上的男人略皺了皺眉,什么都沒說,抬指一揮便扯去了她面上的煙紗。煙紗后的臉并不是他要找的那張,他眼里分明失望,啟了啟唇,嗓音如鏘金鳴玉,無情無緒地問她:“岳崖兒人在哪里?你為什么要冒充她?” 蘇畫鮮少有底氣不足的時候,可是面對這個人,卻無端感到心慌。 蘭戰在時,岳崖兒奉命出去辦事,大多時候戴著人皮面具,八字眉小胡子,看上去像個油滑的胡商。后來蘭戰被殺,她接掌了波月樓,江湖人只知道“七殺”。她在樓里走動,也以輕紗覆面,從來沒有顯露過本來面目,這兩個人何來一副篤定的口氣? 蘇畫笑了,“公子好像弄錯了,我就是波月樓主,絕無冒充一說。你們大半夜的把人擄來,卻連真正要找的人是誰都沒搞清,豈不是笑話?” 是不是笑話,其實都不重要。對面的人轉過頭,沉沉的眼睫投下扇形的陰影,蓋住了滿目波光,淡聲吩咐:“晉乘,把她關起來,等著她的主人自投羅網。” 蘇畫內心驚跳起來,猛然想起白天在集市上看見的那群黑衣人,雖沒有看清他們的長相,但聽見為首的人喚了“別通、晉乘”兩個名字。現在回憶一番,居然就是這些人。她也派了手下人去查他們的來路,結果查無果,偌大的江湖沒人知道他們的底細,實在令人匪夷所思。現在他們找上門來了,還指名道姓要找岳崖兒,所以他們來煙雨洲的目的不是萬戶侯府,也不是牟尼神璧,而是波月樓。 怎么辦,她飛鴿傳書發回去的消息上只寥寥提到這幫人,遣詞造句還不足以讓崖兒引起重視。煙雨洲出了變故,如果她行動受限,勢必會令樓主親自出馬,到時候場面恐怕要失控。 不能束手就擒,她抽出了腰上軟劍。門外斜風細雨一陣拍拂,吹得燭臺上燈火搖曳。她執劍而立,劍首寒光四溢,一聲清喝,挽起劍花便向為首的人攻去。 然而根本不敵,他甚至不需要動用招式。不過輕描淡寫地抬起手,五指微曲,筑起一道旋轉的氣墻,她的劍頓時像深深卡進了石壁,竟無法再移動分毫。 似乎是懶得周旋,也可能積攢了怨氣,那張漂亮得非人的臉,此刻隱隱起了戾氣。廣袖霍然一揮,她來不及反應,連人帶劍被甩飛出去,重重撞在墻上。這一撞震動了心肺,她按住胸口,吐出好大一口血來。 那個叫晉乘的連眉毛都沒動一下,拽起她便將她拖了出去。屋子里又恢復了靜謐,香煙依舊繚繞,燭火也依舊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