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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涎嶼他都過不去。 彼此似乎都極有耐心,一番風雨一番秋,一等又是四年。 崖兒倒沒有讓蘭戰失望,她按照他多年前給她定下的目標快速成長,有時候莫名迸發出來的力量,連自己都覺得心驚。 波月閣中已經沒有能教授她武藝的老師了,她把蘭戰身邊的四大護法戰了個遍,以一對一皆可戰平。雖說四人聯手她尚且不能敵,但假以時日,想做到也不是難事。 她這些年不聲不響地精進,蘇畫都看在眼里。武學方面的造詣還在其次,最可喜的是忽然開了竅,面對男人不再疾言厲色。必要的時候,也能功深熔琢,媚無煙火地周旋。 一個女人,有頂尖的手段、執著的心性、清嘉的唱念,這些融合起來,早已無懈可擊,連蘭戰看她的眼神都日顯癡迷。一顰一笑可以千嬌百媚,但她不風塵,且永遠保持春陽般瀲滟的天真。雨天坐在烏桕樹下陪她制扇,潔白的皓腕隨風引絡,攪雨成絲,誰能想到這樣的一雙手,早就飲夠了人血。 春雨織成的絲緞名叫冰紈,冰紈制扇,夏天能驅散暑氣,這是機緣巧合下,崖兒跟一個方外人學來的。蘇畫的扇架子奢美,兩人合作,制出來的扇子可謂一絕。 “蒼靈墟的魚夫人想要一把,托人傳話,愿意拿云芝車來換,我還沒答應。”她笑道,低頭續上斷裂的絲線,蔥綠色的繚綾映襯纖長的脖頸,人像蘭花一樣干凈純粹。一面說,一面轉頭問她,“師父上次說想換一輛車,云芝車如何?” 所謂的云芝車,當然不是真拿云芝做車。云芝是一種意向,煙云繚繞回旋,人在霧中端坐,那是蒼靈墟上半人半仙才用得上的好東西。 蘇畫倒不以為意,只是問崖兒:“你喜歡現在的生活嗎?” 崖兒笑容更盛,眼睛里風煙俱靜。她說:“喜歡啊,等我完成我想做的事,我會更加熱愛這片紅塵。其實波月閣里,很多人的命運多舛,受的罪越大,越該好好享受世間的繁華。我是個大俗人,所有榮華富貴我都愛,所有能叫人快活的東西我都喜歡。人活著不能自苦,師父當初不就是這么教我的么。” 蘇畫聽后慢慢微笑,“可我現在好像沒有什么能夠繼續教你的了。” 她沉默下來,東方晨光熹微,蟹殼青逐漸散去,她呵了聲,“天亮了。” 后來她找到蘭戰,直白地告訴他:“我不想留在弱水門了,那個地方不適合我。” 蘭戰似乎早料到會有這一天,平靜地問她:“依你的意思呢?” 她說:“我想進生死門,如果閣主恩準的話,愿伴隨閣主左右,為閣主效犬馬之勞。” 蘭戰瞇覷起了眼,“你不怕我要你服侍嗎?” 她臉上露出迷離的笑來,“閣主在崖兒心里,就像父親一樣。” 說起她父親,如同按在了機簧上,蘭戰自然提不起興趣來。不過她既然有意留在總門,倒也不是不可以。牟尼神璧下落不明,已經二十年了,沒有人的熱情經得起二十年的消耗。這時候似乎正合適,江湖上的人都淡忘了,他養兵千日,終不能無止盡地等下去。但這樣一個尤物,就此砸碎了未免暴殄天物。作為男人,總會有些別樣的心思,她越是欲拒還迎,便越能勾得人火起。 他答應了,“護法之中給你添個席位,但位置越高,責任便越重大,你可能勝任?” 她說能,“屬下為閣主肝腦涂地。” 接下來的任務,確實比之前要棘手得多。她奉命刺殺白狄大將,那是個從獸演化而來的族群,習慣出入傾巢,且戰斗力驚人。她在軍中潛伏了七天,終于等到白狄大將出營,帶了一支較小的隊伍,大約十七八個人。等他們離營五里,那兒恰好是一片三面環山的平原,天色絕佳,地形絕佳,就到了她大開殺戒的時候了。 關于戰斗,她從來沒有退卻過。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援助,照四大護法對她的評價,就是驍勇、嗜殺、自大。 因為自信,所以自大。她從來不給別人添麻煩,同樣也不希望別人麻煩她。再生死一線的險境,死活都聽天由命,遇不到好的搭檔,情愿孤軍奮戰,也不愿意花費精力,去顧全另一個人的安危。 刀鋒在曠野上縱橫,身上還穿著潛伏時的鎧甲。白狄人身形高大,血液充沛,一刀斬下去,簡直像砍破了水囊,閃躲不及就濺得滿身滿臉。 終于,最后那個難纏的將軍也倒下了,她站在累累尸骨之間,血珠順著甲片蜿蜒而下。一只雄鷹從頭頂掠過,撲動健壯的雙翅,直沖九霄,尖厲的呼嘯回蕩在殘陽落下的一霎。她執劍四顧,一切逐漸隱沒于黑暗。白狄大將的尸體仰天躺倒著,她彎下腰,把手懸在他的面門上。略一使力,他體內的藏靈子被震出來,一束三寸來高的光體,浮在半空中微微一晃,轉而大放光明,是七夜鬼燈擎。 極少數白狄人死后能煉出藏靈子,而藏靈子又有六夜和七夜之分,七夜為佳,六夜次之。具體是什么,大概就是魂魄之類的東西。尋常人死后魂魄會散,白狄則是凝聚起來,只要你有能力鍛造它,它可以變成引魂幡,甚至是有靈性的,最精純的武器。 那只蘭戰用以監視她的鷹是個急性子,戰斗一結束就忙于回去報信,白白錯過這么重要的情報。她心滿意足把藏靈子收進掌心,正打算離開,忽然周身一陣奇怪的震動,眼中灼燒起來,越來越燙,越來越燙……直到滾滾如巖漿。 她捂住眼睛,驚惶地跌坐下來,只覺那眼眶里有什么猛地一掙,直竄出去。等她定睛看,是兩輪形如陰陽魚的玉璧,一為青碧,一為紫金。起先撒歡式的呼嘯來去,等野夠了才回到她身邊,戀戀不舍地,在她周身縈繞打轉。 崖兒怔怔看著,仿佛陳年的創傷被猛地撕開,無所皈依的心,終于有了安放處。 她緊抿嘴唇,淚眼朦朧望著暗夜中明滅不定的光輪,那是素未謀面的父母,在和她委婉話別。她沒有想到,藏靈子竟然能催逼出神璧。從今天起,爹爹的遺志由她繼承,爹爹的遺物,也由她接管。 白狄一戰驚天動地,回到王舍洲,蘭戰對她的能力大加贊賞。她仍舊是波瀾不興的樣子,在那片曠野上的所有經歷,也如驟雨入海,半點沒有顯露出來。 “白狄的那個將軍很難對付,屬下傷了元氣,恐怕要閉關養息一陣子。”她艱難地笑了笑,眼波里有羸弱的底色,“閣主能否容我休整幾日?” 世上總沒有那么不近人情的主人,蘭戰雖然多疑,終究不便多說什么,體諒地吩咐了幾句,便容她告退了。 留在波月閣里,做什么都有第三只眼睛。所幸這些年她摸透了周圍的地形,若水之淵有個不為人知的巖洞,穿過那重厚厚的水幕逆勢而上,巖洞高于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