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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讀起來稍微吃力,但沒求助于旁人。 琬宜在信上說,她很好,不用惦念,等他回家。孩子也很好,給她托夢,說要爹爹平安回家。 謝安擰眉,他沒讀懂,以為自己看錯了。 目光往旁邊側一側,瞧見還有一行小字。 他掃過,手一抖,本不動如山,可身體忽然間就顫的厲害。 謝暨一驚,忙扶住他,謝安舔了舔下唇,手指緊緊捏著信紙邊沿,薄脆紙張扭曲變形。 心跳如擂鼓,過去十五天,即使生死命懸一線,他也沒這么失態過。 但這一次,不一樣。謝安能明顯感覺到,心底有什么破土而出,本只一顆嫩芽,卻轉瞬長成參天大樹,將心塞的不留一絲縫隙,飽脹的,舒服到讓人嘆氣。 連日征戰,身體早已疲累至極,現在卻只覺得亢奮。 謝安閉著眼,牙關咬緊,喉頭沒有來一陣酸澀。腦中全是她的影子,哭著的笑著的,嗔著的鬧著的,還有個模糊輪廓,是他生命的延續,在她的腹中,模樣像極了她。 ……謝暨瞧見,信上最后那四個小字,被濡濕了,成一團含糊墨點。 第66章 他啊 敵軍勇猛, 且人數眾多, 守城將士們就算再拼命, 終究寡不敵眾。 樓下城門不斷被木樁撞擊, 長梯搭了十幾架, 連續不斷有匈奴兵順著城墻爬上來,揮刀亂砍,又被紅著眼的將士們斬殺。局勢漸漸陷入危急,千鈞一發。 謝安鎧甲已經破損, 肩上臂上數道傷痕, 他撐著劍拄在地上喘粗氣,汗混著血順著臉頰流下, 浸的細小傷口澀澀發疼。戰鼓又一次被敲響,他抬眸, 城下黑壓壓匈奴兵又發起一輪猛攻,馬蹄蕩起層疊塵土, 幾乎遮云蔽日。 旁邊副尉焦急喊他名字,“校尉, 咱們快抵擋不住了!” 謝安喉結滾動, 眼睛盯在下方, 數不清的馬匹與匈奴兵如同群蟻, 涌動似是沒有盡頭。庫恩浴血奮戰, 駕馬沖在最前方, 戴著高高帽子, 上面紅纓如同鮮血染就, 亮的刺目。 欲擒賊,先擒王。 謝安閉一下眼,再睜開時近乎狠辣,他把手中長劍扔在一旁,伸手向一邊副尉,低吼,“弓!” 副尉不敢耽擱,拽過最近的弓箭手,扯下他手中武器,連同背后僅剩兩支羽箭一同遞給謝安。 謝安用拇指拉住弓弦,用全力,手背青筋暴起,他眼底血紅一片,晃動著瞄準庫恩,因為沒來得及佩戴拇指環,細弦割入手指,皮rou綻開。 來不及耽誤,謝安松手,箭離弦而出,直沖庫恩面門而去。他雙眼瞪大,最后關頭俯身往下,堪堪躲過,羽箭帶著呼嘯風聲擦過他肩側,直直射進后方騎兵眉心。 一箭未中,謝安抿唇,抬腳踏上二級臺階,拉滿弦瞄準第二箭。 臺階不矮,他這樣位置,視野確實開闊不少,但整個上身暴露在外,沒有盾牌擋護,簡直就是活靶子。城墻之下已有不少弓箭手準備好,和他一樣,蓄勢待發。 庫恩就要進入視線盲區,一切快要來不及。 副將被他動作驚到,急忙去攔,大聲吼道,“校尉,萬萬不可!” 謝安充耳未聞,下巴繃緊,眼睛死死鎖住庫恩,臂上肌rou因為用力而顫抖。庫恩也察覺到他的視線,抬頭看他,就這一個晃神瞬間,謝安松開手指,羽箭破孔而出。 庫恩想要躲避,但已經來不及,箭飛快,幾乎瞬間插.入他肚腹,穿透而過。 主將落馬,匈奴軍隊爆發出慌亂,本高昂士氣頃刻灰飛煙滅,陣腳大亂。 而幾乎就在同一時刻,三支羽箭從城下襲來,直沖謝安而去,以雷霆萬鈞之勢,來不及躲避。 副將大吼著要推開謝安,但為時已晚。 一支箭射偏,釘入城墻之中,一支箭擦過他眼角,往后消失不見,最后一支,沒入胸前。 謝安被沖力掀翻在地,骨骼撞擊堅硬地面的聲音巨大,讓人膽寒。 喉中一陣腥甜,他咳兩聲,有血從嘴角流出。副將跪伏在他身邊,鋼鐵漢子,此刻淚如雨下,沙啞喚他,“校尉!” 謝安手攥著拳,用力在旁邊地面敲擊兩下,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吩咐,“開城門,逼退他們!” 副將含淚領命,握著他手一下,起身離去,怒吼,“都給我殺出去!” 下一瞬,朱紅城門打開,門軸轉動發出吱呀聲響,將士們騎馬沖出,殺聲震天。 匈奴抵抗一陣,但傷亡慘重,又群龍無首,很快四散潰逃。 而這些,謝安都已經沒什么知覺了。 他感覺得到有許多人圍著他,卻沒有一個他想要見的。他眼珠吃力轉轉,這才想起,他的姑娘還在家里等他。而且,他有孩子了,還未出生,在姑娘的肚子里。 多讓人期待。 力量漸漸流逝,身子越來越沉,謝安從不呼痛,但現在也覺得哪兒哪兒都疼。 心臟尤甚。 眼前閃過的最后一幕,是琬宜端坐在小桌前的樣子。她披一件碎花小襖,側臉瑩白,脖頸纖長細嫩,端正握著筆,溫柔安靜地、滿含期待眷戀地、一字一字地寫,“等你回家”。 耳邊嘈雜,腦中紛亂,謝安終于支撐不住,眼皮沉重閉合。 他輕輕呼出一口濁氣,在心中默默念著,“琬琬,我很想回家。真的,很想見你。” -- ……琬宜在夢中驚醒,心頭一陣陣顫栗,她捂住心口,閉緊眼,但靜不下心。 腦中混沌朦朧,只剩大片大片的血污,鋪天蓋地的箭矢…… 有個人倒在地上,閉著眼,明明高大身軀,卻又脆弱的像是一碰就會碎。胸前沒入一支羽箭,觸目驚心,血汩汩流出,染紅了鎧甲,而身下磚石早已被滲透,成深暗的褐色。 他的臉上似是蒙了一層薄霧,分辨不清面容。但看得到唇微張,干裂蒼白的,印著血絲,呢喃著,好像在喚著誰的名字,他說,“琬琬,我很想回家……” 她聽見了,急迫伸出手,卻無法碰觸到他。明明就在眼前,卻好像隔了萬丈深淵。 一切戛然而止。 琬宜急促喘幾口氣,強撐著要起身,但手腳都還是軟的。她吸一口氣,撐著墻滑下去,腳尖剛挨著地面,腳踝卻驀的一酸,就要摔倒。 她急忙去找支撐,慌亂中打翻了針線笸籮,銀針劃傷食指,溢出一滴殷紅的血。 她平素嬌氣,但這次,卻沒感到疼。 琬宜眼睛干澀,不敢回想剛才夢境,無措將指頭含進口中,淡淡腥咸味盎然在舌尖。 她在地上茫然站著,目光不知該放在哪里,屋里安靜,只聽的見猛烈心跳聲,始終緩不過來那股酸脹勁兒。已經醒了,但還如在夢中,不知今夕何夕。 陽光正好,透過薄薄窗紙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