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是她陪伴了他短短的一生。

    她恨他，恨到極致，恨不得他死。可誰又能否認這恨背后不是入骨入髓的愛？

    這一世也是……

    趙桐道：“珠珠，朕很抱歉，不該強你……”

    何滿仍舊不說話。這樣沉默的何滿很是陌生，趙桐腦子里忽然閃過一個炸雷似的念頭，從前那些不明白的，忽然就都通透了。

    好在他意志過人，又做了這么久的皇帝，早就知道喜怒不形于色，且何滿又一直把臉埋在他小臂上，這才沒露出宭態來。

    趙桐越發苦笑起來，他道：“好在，你終究解脫了。”

    何滿此時才抬起頭，她眼眸清澈，眼仁漆黑，那里并沒有傷痛，只有淡漠。

    趙桐抬手，握住了她的手，眼神里滿含懇切：“是朕不好，不該讓你追著朕跑，還是朕不好，不該在你不愿意追著朕跑的時候追著你跑。下一世，珠珠，不要你來愛朕，只要你在原地，等著，等著朕來愛你，可好？”

    何滿點點頭，她開口道：“鳥之將死，其鳴也哀，陛下的錯悔，珠珠都聽見了……”

    在死亡面前，什么恩怨都算不得什么，他要她的原諒，她看在他要死的份上也會給，何況只是個不相干的，甚至是不可能的承諾？

    她點點頭，近乎漠然的冷靜的道：“好，來世，珠珠不愛陛下，也不愛別人，就等著陛下來愛珠珠。”

    趙桐臉上漾起笑，仿佛明珠般璀粲，這光如此的美麗，卻也如琉璃易碎般短暫，他松開何滿的手，頹然的垂下去。

    許久許久，何滿才木然的道：“可是我不想要來世了。”

    如果每一世都面對著熟悉的人，每一世都披戴著枷鎖，她有何樂趣可言？就算她不愛不恨，可面對著曾經愛到骨子里的他，如何能忘？

    最好喝了孟婆湯，再見面他于她只是陌生人，能愛則愛，不能愛就擦肩而過。

    何滿忽然俯身，號啕大哭：“你有了來世，可這一世我又該怎么辦？”

    ☆、第303章 、母子

    今天的第二更。

    何泉在外頭聽見何滿慘烈的號哭，也不管趙桐下了什么旨意，三步并做兩步進了寢殿，就見趙桐一動不動的躺著，何滿則抱著趙桐的手臂，哭得死去活來。

    何泉大驚，第一個念頭是趙桐駕崩了。

    他顧不得去看趙桐，搶先一步把何滿圈在自己懷里：“珠珠，別哭。”

    聽她那聲氣，到底是舍不得趙桐的。可不過是個男人而已，死了或是跑了，那就再找一個唄。

    何滿撲進他的懷里，也覺得自己為了個男人要死要活的怪丟人的。如果何泉開口勸她，她一定會反感，可他什么也不說，她反倒好受些。

    因此何滿漸漸收了聲，只無聲的哭泣，眼淚很快浸濕了何泉的前胸。

    何泉心疼的用手撫著何滿后背，任她肆意淚流，安撫道：“別怕，大哥在呢，大哥永遠都在。”

    呃，何泉忽然覺得好像哪兒不太對，一抬頭，就見趙桐惡狠狠的盯著他放在何滿背上的手。那模樣仿佛看見了什么令他深惡痛絕的東西，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多年的習慣使然，何泉下意識的推開何滿，與她拉開距離，順勢收回了手。

    何滿嚇了一跳，抬起淚眼質問何泉。

    何泉摸摸頭，安撫了安撫自己受到驚嚇的小心臟，對何滿道：“好了，別哭了，哭多了傷身。”

    何滿也就嫣然一笑，點頭道：“也是。”

    何泉見她這般自在，放下得又這么快，下意識的看向趙桐，見趙桐嘴角直抽抽，知道他氣得不輕。

    他對趙桐真是又同情又憐憫，堂堂陛下，為了個女人，連詐死的苦rou計都使出來了，也真難為他了。

    可他也不想想，除非他真死，否則總有活過來的那一天，到那時珠珠知道他在騙她，先前說了多少好話可都不算數了。

    不過何泉又覺得慶幸。趙桐這招苦rou計使得也不虧，總算試探出了珠珠的心意。他活著總是好事，不然珠珠真要傷心一輩子。

    雖說她可以另嫁，但寡婦再嫁，終究不能嫁個像趙桐這樣身份尊貴，且又才貌雙絕的男人。

    孫伐搶上來，探了探趙桐的鼻息，故作驚喜的道：“何大人，何姑娘，陛下還有呼息。”

    何泉順勢下臺階：“趕緊宣太醫。”

    何滿則有些訕訕。她沒懷疑是趙桐使詐，而是自慚自己太過慌亂，竟然連最根本的常識都忘了，怎么也該試探試探他還有沒有呼息再哭啊。

    何滿心里不得勁，在這就待不住，她拉著何泉往外走：“不是說什么太子殿下……”

    那應該是她嫡親兒子吧？

    何泉一拍腦門：“我給忘了，走走，你也該看看了，自打他落生你就沒見著吧？”

    兄妹倆邊說邊往外走。

    趙桐睜開眼，恨恨的望著他二人的背影，就算是親兄妹，可也不能這么親近吧？就不能避避嫌？

    孫伐忙上前回話：“陛下……何姑娘怕是剛才真情流露，這會兒心里不大自在。”

    凡事都得張馳有度，可別逼得太緊，回頭何姑娘惱羞成怒，再拂袖而去。

    趙桐頷首，他知道接下來還得把戲做得逼真一些，不然何滿真的要惱他騙她了。

    他這邊安排人宣太醫進來，何滿終于在偏殿見著了她嫡親的兒子。

    小家伙已經六個多月了，被養得白白胖胖的，一雙形似何滿的眼睛，滿是波光瀲滟，此時正坐得穩穩當當的玩著面前的各式各樣的玩具，聽見響動，抬起頭來，正和何滿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他有些遲疑，眼神專注的直盯著何滿看。看得何滿心里軟得一塌糊涂，她紅了眼眶，有些不敢往前，怕他認生，會哇的一聲哭出來。

    何泉道：“這是瑞哥兒。瑞哥兒，這是你娘。”

    瑞哥兒聽不懂，只歪著腦袋一動不動的打量何滿。

    何滿慢慢近前，伸手道：“瑞哥兒，娘抱抱？”

    瑞哥兒還是不哭也不鬧，只伸出胖胖的小手。何滿驚喜不已，對何泉道：“大哥，他，是不是認得我啊？”

    可轉瞬瑞哥兒就縮回了小胖手，原來剛才只是在何滿的手上拍了拍，也不知他是何用意。

    何滿愁腸百結，對趙桐更是氣恨，可她也明白，不這般，周太后根本不會放過瑞哥兒，不如此，瑞哥兒不可能安然無虞，這世間事從來沒有十全十美的，要得到什么，就必然得舍棄點什么。

    可明白是明白，于感情上接受起來總是有些艱難。

    何滿背過身，抹了抹眼睛。一條手帕遞過來，何泉安慰道：“母子重逢是大喜事，你別總弄得悲悲凄凄的，看嚇壞了孩子。再說，他還小，就算在你身邊，平素有奶娘照顧，跟你也未必多親，如今有的是機會，你好好哄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