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60
會留一個時辰彈奏秦箏。不過這次重逢后她竟一次也沒彈過,陸之遙也幾乎忘了她會彈秦箏這件事。 他路過琴房窗前,發現里面悄然無聲,扭頭朝里一看,秦箏安靜地躺在琴案上,旁邊香爐中青煙裊裊。唐紓云坐在案前,手中托著個圓滾滾的木球,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出神。陸之遙看到那木球,剛覺得眼熟,猛然想起那就是他當年送給唐紓云的魯班球。他頓時百感交集,腳被釘住似的,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唐紓云渾然不覺,她拿著魯班球撫摸了許久,然后動手將球三兩下拆得支離破碎,又極其嫻熟地重新組裝起來。 陸之遙想起當年自己剛剛將這只魯班球送給她時,她翻來覆去研究了好久,始終無從下手。后來還是葉凌霄教會她如何拆解重裝。他此刻心緒萬千,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聲音驚動了唐紓云,她抬起頭來,卻只看到窗外綠樹濃蔭生意盎然。而陸之遙側身躲在窗邊,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心虛,好像他才是做錯事的那一個。他無心逗留,悄悄走回自己的房間。 他后來未能再有機會去找那二人談話,因為唐紓云是個善解人意的女主人。沒等陸之遙主動開口,她便命人在他客房門外設下祭祀的供案,并備下香燭冥紙與瓜果祭品等。中元道場過后,陸之遙便在自己門前遙祭陸家先祖。 入夜后焚紙祭靈,之后依習俗還要放河燈。唐紓云早已安排妥當,叫人將獒犬安置到別處,自己與趙明璋在后門外的碼頭上放燈。陸之遙站在不遠的地方,默默地看這對夫妻相敬如賓的模樣。流素低眉順眼地站在一邊,將河燈點燃后遞給唐紓云和趙明璋,由他二人親手放入河中。 這習俗頗有些雅趣,讓河燈順水漂流,一說能牽引魂靈往升仙境,一說能放逐災禍消弭苦厄。唐紓云大約是采信后者,她望著河燈漂遠,垂下眼簾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趙琲這兩天精神不好,吃得不多又總是腹瀉。乳母說是因為天氣炎熱,小孩子受了暑氣,等過幾天涼快了就好。而請回家做法事的道長卻說,是因為七月鬼門大開,陰氣太重,小孩子陽元虛弱才會如此,等熬過這個月自會慢慢好轉??傊?,都是要等。唐紓云對這兩者皆半信半疑,決定觀察兩日再說。 她祈福完畢睜開眼睛,趙明璋攙扶她起身,讓出碼頭的位置。陸之遙走上前,將自己的河燈放入水中。他目送那盞燈在水面上晃晃悠悠地漂遠,一直到幾丈外的石橋下,混入燦爛的浮燈之海。陸之遙眨了一下眼,便再也分不清哪一盞是自己的。他在一片燈影中升起目光,看到石橋上有個熟悉的身影剛好路過,微笑著朝自己投來一瞥。陸之遙突然心跳一滯。 河燈放完便可回府,陸之遙告知稍后歸來,人往石橋那邊走去。唐紓云朝他的背影看了兩眼,再回神時,趙明璋的身影已消失在門內。流素在身后提醒她還要去看小少爺。唐紓云點了點頭,快步走進門去。 陸之遙來到石橋上,那人早已不知所蹤。頭頂懸著朗月稀星,兩岸行人來往如梭,橋下燈河緩緩流過。他看向流光去處,覺得心里空得發慌。 當晚他睡下不久,便開始做夢。 夢中又是春夏之交,他躺在赤松居門前,眼皮粘了膠似的睜不開。有人往他嘴里倒了一種藥效兇猛的粉末,一入口便有如生出千萬根芒刺。后來又給他灌水,令他吐得幾乎虛脫。他奮力睜開眼睛,看到一位粉衫女子坐在自己床邊,臉上掛著溫柔淺笑。 夢里感受不到時間的經過,上一刻那粉衫女子向他遞來一杯清水,下一刻他已站在庭院里,手中握著一只木球,翻來覆去,卻想不起自己要做什么。粉衫女子依然在他身邊,月色正好,花也正好,但她的臉卻像裹著一團月暈,看不真切。他隱約記得有一位女子,自己對她頗有好感,所以要送她這只木球,而此處沒有別人,想必就是身邊這位。他于是將木球送給她消遣,她卻看也不看就物歸原主,語氣冷漠:“我不會玩這個,拿去給別人吧?!?/br> 不,明明不該是這樣的?,F實的片段沖過腦海,不一樣的回憶令他意識到這只是一場夢,而他在夢里都幻想著抹殺過去。陸之遙在夢中反省,覺得自己根本就不該將木球草率送人。開頭就錯了,到底還是錯的。這令他無法釋懷,低頭又見手中的木球,懊惱之下便要扔出去,可還未出手,木球卻被別人輕而易舉地奪走了。那人將木球拋著玩,臉上笑得燦爛。 陸之遙一時又忘了自己身在夢境。他認出眼前的少女,想著她方才恐怕目睹了一切,頓時忐忑起來。他心虛地伸手想拿回木球,那人卻不允,笑著收攏了五指,將木球緊握在手中。他看著對方的動作,覺得胸膛里那顆心也被人攥得生疼,低頭一看,卻見自己胸中空空如也。他茫然抬頭,意識到自己的那顆心正被少女攥在手中。少女在他訝異的目光中,手緩緩按進了自己的胸膛,而后朝他嫣然一笑:“從今往后,這顆心歸我了!” 陸之遙喘著粗氣驚醒過來,窗外正下大雨。他用力按住心口,感覺那里被千頭萬緒塞滿,撐得幾乎要破胸而出。 這一夜終究無眠。 第44章 人生何處不逢君 趙琲的情況越發糟糕,已經發展到喝不下奶水,連哭都沒有了力氣。趙明璋和唐紓云先后請過兩個郎中,診斷的結果居然不相同,聽著卻各有道理,開出來兩副藥方相差甚遠,當父母的竟無一敢用。唐紓云急得眼淚漣漣,趙明璋則當機立斷,派人去月升藥廬請兒科圣手。 郎中進門的時候,后面還跟著個背藥箱的醫女,眾人見狀一愣。陸之遙莫名生出恍然如夢的感覺,一顆心卻自發地跳快了幾分,漾起一點酸酸麻麻的酥。 胥鳳儀見眾人茫然,笑著指向身前那位向大家介紹:“這位張郎中對于醫治幼兒頗有經驗。有他在,諸位盡可以放心?!?/br> 趙明璋連忙點頭,對張郎中抱拳行禮:“有勞張郎中了!”說著引他往里走。唐紓云快步跟上,心中依然隱隱不安。 陸之遙微微落后,走到胥鳳儀身邊,問她怎么來了。胥鳳儀答道:“我最近在藥廬幫忙,聽說小公子病了,就和郎中一起過來看看?!彼呎f邊將陸之遙打量了一番,問道:“你怎么好像瘦了?是因為擔心小公子的病,還是因為擔心趙夫人的安危?連臉色都憔悴了!” “有嗎?”陸之遙反問一句,“很明顯?” “顯而易見!” 一行人來到嬰兒房中,胥鳳儀打開藥箱擺好紙筆,在一邊候著。張郎中仔細察看趙琲的情況,望聞問切一套流程走下來,心里約莫有數。唐紓云焦急地問他情況如何,他卻沒有立刻給出診斷,反而提出要看看奶娘。 之前來的郎中都只是看孩子,卻沒一個要看乳母的。趙明璋見這位張郎中行事與眾不同,心想或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