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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戲看得,神魂顛倒,一顆心還縈繞在戲里沒出來,聞言忙道:“師叔過獎了!您這神一樣的,我差得太遠呢!今兒個真學了不少!往后還要多請教您!” 趙連秋歇了口氣,重又登場。后臺催場的米師傅匆匆趕來,分開眾人,直對著白喜祥叫:“二爺!您去看看玄青他怎么了!” 扮戲房里的玄青,臉色煞白,滿頭是汗。 “你怎么了玄青?該候場了!”白喜祥疾步奔進,擔憂地打量他一下,伸手摸他額頭:“你病了怎的?” 玄青慢慢站起來,手扶著桌面,嘴唇微微發抖,半晌沒有出聲。 “師哥他……嗓子……剛才……” 眾人七嘴八舌地解釋,白喜祥方才聽明大概:玄青今天剛來時候,樣子還挺自得的,早早扮好了戲,坐在后臺和大伙兒一塊兒聽著前臺境況。前臺這一陣陣的好兒,后臺也一陣陣地轟動,玄青就漸漸坐不住了,站起來來回回走溜兒。大伙兒說:“就快碰碑了,全看你啦!今兒個嗓子在家吧?”玄青笑了笑,張嘴來了一句:“金烏墜……”結果艮在那里,一聲不出。 白喜祥聽了,果斷地說:“你這是心里頭太重,把嗓筒兒壓住了!走,咱爺倆兒上后院去,我陪你喊出來!” 廣盛樓后院,空無一人,只有月亮明晃晃照著,青磚地像潑了水一樣,樓梯上方半開的門,射出昏黃的燈光,隱約還傳出前后臺的喧鬧。白喜祥和玄青面對面站在墻邊,玄青無助地望著師父,臉上的汗不斷淌下,把護領浸得透濕。 “兩手叉腰,提氣,這里使勁……”白喜祥伸手按在他肚子上頭:“來,張嘴……” “金烏墜……”還是不行。 玄青停下來,嘶啞著聲音:“師父,我完了!我……真接不?。∥以趺茨茉谮w四爺后頭唱!我怎么想的!……” “什么話!你閉上眼睛,別亂想,就當這是平日的戲,你肯定行!趙四爺都給你們留了份兒的,不用怯場,你看竹青的潘洪都接住了,你怎么不行!放松點,吸氣,肚子用力,丹田出聲!……” “金烏墜……” “這不就好多了!再來!……” 上方的門呯地打開,米師傅急切地探出頭:“玄青!二爺!您得上來了!” “叫他們再馬后點兒!”白喜祥揮了揮手。 “已經馬后了!實在拖不住了!” 師徒倆重又上樓。白喜祥親自給玄青勒了頭,戴了盔頭,拍拍他肩:“沉住氣!就在戲里頭,別想別的!去吧!” 檢場人舉著水牌走過戲臺,亮出紅底黑字:“穆玄青,托兆碰碑。” 唱戲的氣場是個難以言傳的東西,同樣一個角色,同樣一套程式,同樣一個動作,同樣一句唱腔,表面上依稀差不多,但是其中微妙之處,相去何止萬里,稍一亮出來,臺上臺下立即感受得到。玄青今天這句導板“金烏墜”,雖然也算是滿宮滿調唱了下來,但是氣勢一荏,光芒大減,沒能拿下碰頭彩,熱鬧半天的場子頓時冷了。玄青心里慌亂,嗓子愈發地找不著,往日最能出彩的大段唱腔,被他越唱越涼。 “這不成啊二爺!”黎茂財急得也跑到后臺來:“場上起倒好兒了!已經有人‘抽簽兒’走了,等下一片一片地起堂,咱們可收拾不住!這是義務戲??!新聞界都來了!還有那么多要人在!座上萬一鬧起來,咱們道歉退票都不夠!” 白喜祥微微撩著臺簾,看著臺下,一言不發。片刻,他回過頭來: “的寇準,我來!去換水牌!給我扮戲!” 今天來廣盛樓的看客們算是撿著兒了。本來過后,座上已經是一片鬧哄哄的抱怨,但是結束,那檢場人舉著水牌出來,赫然是“白喜祥,清官冊”,全場“嘩”地一聲。白喜祥這兩年身體欠佳,已經不大貼戲了,他的戲碼,出出名貴,何況原本是老生行重工戲,亦是白喜祥早年看家的一出。這下子,臺下喜出望外,叫好格外賣力,“抽簽”走掉的聞訊又跑回來,也有人跟著不管不顧地涌入,連過道里也站滿了人。 “做清官民之父母,積功德留與兒孫!……” 隨著轟雷般的叫好,前臺后臺這一顆顆懸吊著的心,才算是徹底放在了肚里。 戲散了。一片好評之聲。黎茂財樂得合不攏口,跑前跑后地送著貴客。白喜祥坐在扮戲房里,面色蒼白,一只手緊緊抓著胸口,天青忙著幫他倒水吃丸藥。竹青顧不上自己卸妝,絞來熱手巾把兒為師父擦臉。玄青站在一邊,一身妝扮也始終未卸,垂著頭一言不發。 白喜祥望著玄青,良久,終于只說了一句: “玄青,你可好好地清清你的心罷!” ☆、第十四章 玉堂春 陣陣蟬鳴,響亮而單調,顯得小院分外地幽靜孤寂。 櫻草坐在窗前,用刀子刻紙。 這不是普通的紙,是兩層元書紙和四層高麗紙粘合而成的紙袼褙,又厚又結實。按照描好的紋樣,用刀子把它刻出鏤空的圖案,這叫簇活兒。真正的老師傅,手下勁力非凡,六張紙袼褙疊在一塊兒,一次就能簇好,從上到下,紋樣完全不變;櫻草呢,只能一張一張慢慢簇。 沒關系,長日漫漫,她有的是時間。 金翰才對這個好學的徒弟,充滿困惑: “學做戲衣也還罷了,祖祖輩輩,沒聽說過女孩子家學做盔頭的。這活兒苦啊,臟,累,保不齊的還得受點傷。五姑娘,您一千金小姐,何必遭這個罪?想要盔頭玩,我給您弄幾個,要什么有什么:鳳冠,過橋,七星額子,蛇額子,蝴蝶盔,女帥盔……” “我喜歡學。”櫻草淡淡一笑。 金翰才不會拒絕這個特別的徒弟。她有著神奇的天分,做起行頭來,那個手藝和悟性,教了多少年的徒弟都及不上。繡活兒之精,也還罷了,更不得了的是她能自個兒設計圖樣,才情之高,連金翰才也自嘆不如。行頭這東西,有著極嚴格的規范,該用金的,絕不能用銀;該繡角的,絕不能繡邊;該繡花的,絕不能繡龍;該繡團龍的,絕不能繡行龍……但是櫻草能在這規范里頭,小小做些變化,出來的活兒,馬上就醒目非凡。 “上次您幫我兄弟戲衣莊畫的那個樣子,紫藤花的男褶子,他可賣了個好價錢!還有那身老旦蟒,您說不用素地,用‘萬字不到頭’,嚯,真見神采,李老板價都沒還就收了,喜歡得不得了。五姑娘啊,擱我說,您就算不是林府的小姐,自個兒開個戲衣莊,也不愁衣食……嘖嘖,瞧我這嘴,太沒溜兒啦,您怎么能跟這行搭上干系呢,下九流的東西,當個玩意兒玩玩也就是了。失禮失禮,您莫見怪。” “金爺說哪里話來。靠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