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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飾,細補妝容,再一起出了廂房,于外面小庭院的亭角與陸游坐下來閑聊幾句。 與出城相接時對比,陸游亦明顯也收拾過自己。他脫了外衣,身子骨顯得更精壯,先前爬了一臉的胡須大刀寬斧地被砍掉,只留嘴邊一圈,雜草般的發絲用發帶束扎起來,整個人輪廓明朗,目光如炬,渾身戰場上特有的硬氣。 唐琬朝他嘆笑,“務觀,陸府若知曉你活得比在紹興還壯實,定會倍感欣慰。” 原本也在端詳唐琬而失神的陸游收回視線,訕笑,“我已捎了家書,你放心便好。” 唐琬:“……你多提及王氏,她這段日子挺難過,消瘦不少。” 陸游:“會的……”他話音漸淡,“我一直曉得你性子,可萬萬沒料到你當娘親后,居然尚敢來襄陽。” 唐琬搖頭,“士程來此一趟,兇險難料,與其守在府上心神不寧,不如陪他左右,看得著摸得著,心里安穩。襄陽縱是戰亂之地,卻仍有我大宋壯士駐守,妾身并不畏懼。” 她深諳留守后方顧盼夫君的苦,王氏不就徨徨不可終日,落得不似人形?況且時辰未到,她命未該絕。 陸游聽她不疾不徐訴了一番,話中絲毫不見無奈與恐憂,既佩服又擔憂:“如今襄陽四面楚歌,上回遭暗算元氣大傷,金兵一直潛伏在城外等侯時機再進攻,爾等最好盡早離開。” 唐琬不了解軍情,陸游帶來的消息教她詫異不己,她喃喃:“未知士程知曉后有何打算,妾身是走是離,得看他想法。” 陸游:“他乃世子身份,再亂再糟,韓將軍不得不護他一命,你不一樣,婦孺老殘往往……” 他望著唐琬,眼底盡是難言。 唐琬點點頭,“妾身不怕。” 四個字簡單堅定,陸游又失了好些神。 他換了個輕松些的話題,“從紹興來襄陽,路上辛苦嗎?” 唐琬笑道:“前后十多天,不辛不苦,士程把大伙照料得很好。” 陸游默了,忽爾又自己跟自己笑。他站起來,“小琬,你好好休息,有何需要隨時找我,告辭。” 小桂扶著唐琬站起來送客,“務觀有心,慢走。” 他身影遠去后,唐琬拍拍小桂手背,“趕緊去燒熱水。” 小桂領命,熱水燒好后,唐琬匆匆抹了個澡,再命小桂又燒半桶熱水。 待趙士程回來時,唐琬遣走小桂,親自挽起衣袖,要幫夫君搓澡。 北上十數天,趙士程幾乎沒沖過澡,倒不是沒機會,不過他把條件讓給妻子,而向來整潔的他默默忍受著。 方才唐琬見陸游煥然一新的樣子,還聞到他身上有淡皂味,她立即惦記起給夫君搓澡的事。 趙士程委實渴望洗個熱水澡,他裸身坐在浴桶,貪戀著妻子一雙細手替自己輕輕搓擦的滋味。 “務觀來過嗎?” 他忽然問。 唐琬瞅他,他展開雙臂搭在桶沿,果露的上胸肩頭頸項白皙結實,頭往后仰,微瞇眼,狀似無心之問。 唐琬輕輕譏笑,猝不及防地揚起小水花,濺打到夫君臉上,嗔怪:“明知故問!” 趙士程濕了一臉,恍惚了下,再站起來長臂一撈,幾乎要把唐琬撈進水里。 “誒誒誒,你是惡霸呀!” 唐琬雙手扣住桶沿,穩住身軀,視線則堪堪落在夫君寸縷不掛的身體上,隨即漲紅了臉。 趙士程無視小媳婦的害燥,硬生生掰開她的手,連人帶衣抱進浴桶里,一起坐浴。 唐琬避無可避,身上新換的衣裳盡數濕透,她不再掙扎,認命又受用地靠在夫君懷里。 趙士程從背后擁著她,下巴擱在她肩頭上,低聲訴說剛才隨韓將軍到地牢目睹的一切。 那幾十個金兵戰俘被折磨得奄奄一息,衣不遮體,骨瘦如柴,純粹就靠一口氣吊著命。 趙士程本就惻隱之心者,與著魔的趙老爺不同。趙老爺不管戰俘死活,都要親手鞭幾下鞭子以解怨恨。趙士程縱然痛恨金人,可身臨此境,卻有些看不下去。 韓將軍察覺到他的顏色,似笑非笑道:“趙世子,你若親眼目睹那些蠻夷畜生如何殘殺我大宋子民,怕且你再熟讀禮儀廉恥,也恨不得剔其骨!剁其rou!飲其血!” 在地牢的趙士程呆住了。 他跟唐琬說:“一位姓江的參將向我痛訴金兵闖進城后對婦孺老殘的所作所為……他們禽畜不如!但我們對他們所做的,何嘗又不是?戰場上冤冤相報,卻又誰都抵擋不住那份洶涌沖動。假若是我,琬兒,怕他們傷及我家人,我也會毫不留情……” “我懂。”唐琬接過他的話,她在浴桶內轉過身,與夫君對視,“你我誰不懂得個中道理?江參將懂,韓將軍也懂。然而戰場是戰場,并非廟堂考場,僅談刀槍不談筆墨。士程,我不會攔你殺敵。” 趙士程與唐琬四目相對,胸口堆積的熱血緩緩散遍全身。 “但你必須謹記,”唐琬正色道,“除非情不得己,不然,你務必護全身,以府上兒女親人為重,莫逞英雄。” “我必須告訴你,咱倆的子箏子修指望不上我這個不稱職的娘,得指望你。” 唐琬面目嚴肅,話音帶些顫抖,眼眶更是泛紅,這教趙士程又懵又慌還有點氣。 “胡說到哪了……”他扣住她肩膀,往懷里帶,細碎的吻落在她臉頰上。 唐琬淺淺嗚咽,苦笑:“你提起殺敵,我便想得遠一些罷了……” 哪遠呢,不過半年左右之后的事了。 趙士程:“呸呸呸!咱倆真是閑的,好不容易泡個澡,瞎扯什么,怨我!” 妻子婦人之心,難免追索到生離死別,心生悲涼凄苦,陷入胡思亂想之中。 怕她又說難過話,趙士程咬上她唇瓣,細細研磨。 兩口子一路上相互體貼,可礙于處境,并未敢做恩愛之事。如今天時地利,趙士程任由情緒萌動,放肆著自己,跟隨體內的渴求去剝解妻子濕淋淋的衫衣。 不多時,浴桶內水花四濺,一雙細手死死攀著桶沿,指尖發白,而水溫比出鍋時還要灼熱沸騰。 當晚將軍府上替趙府人辦了一場洗塵宴。由于軍情并不輕松,城內物資又短缺節制,洗塵宴相比起臨安紹興,也就那樣。趙府人卻不敢輕視,他們與韓將軍以及幾位主要將領頻頻敬酒,以示敬戴。 酒席間,韓將軍的軍師耳語了趙世子及其夫人唐氏,與陸游在紹興的前塵往事,聽得韓將軍眼晴發直。 他尋機打量那三人,趙世子與趙少夫人相敬如賓,恩愛之情有目共睹,而陸務觀雖也有說笑,可那心思眼神不如平常坦然豪爽,想必是有梗了。最令他意外的是,嬌柔端莊的趙少夫人竟然經歷過起死回生,人不可貌相! 唉,韓將軍沉沉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