嘛呀？大城市里多好哇，爸爸又在身邊，要什么有什么，對吧？”

    木子看說話那人一眼，低下頭，繼續(xù)吃飯，眼睛卻酸酸的。

    ——廣州多好啊。

    夜晚的城市披著霓虹的夜紗，在燈影中，如風(fēng)般搖曳。那里還有最愛她的爸爸，還有那些在車站里抱在一起痛哭的朋友和同學(xué)……

    她不敢再想了，吸了吸鼻子，碗里的米飯早已變涼。

    夜晚的涼風(fēng)從涼棚下穿過，還帶著淡淡夏意。

    門口的人話題轉(zhuǎn)了個圈，不知何時竟轉(zhuǎn)到了下鋪正街上的那個瞎子身上。

    “他家里情況可好了喲！上次端陽節(jié)，他家里不是有個黑色的小轎車來送粽子來了，聽我家那口子說，那車子好幾百萬呢！”

    “這可嚇?biāo)懒恕！崩钏⒙牭竭@個數(shù)目，有些駭，感嘆了句。

    “那孩子倒也是可憐，這樣好的年紀(jì)，白白瞎在一雙眼睛上。”

    隔壁家的六嬸補(bǔ)了句：“可不是，那孩子模樣生得那樣端正，我在這鎮(zhèn)子上呆這么些年，這么俊的樣子真的是頭次見。”

    “人又禮貌得體，所以說啊，富家里出來的孩子終歸還是不一樣啊。”

    幾個人說著又開始感慨噓嘆起來。

    木子一直在聽，聽到此處，牙齒不禁磕了磕筷子，腦海里竟浮現(xiàn)起今天下午他那個樣子來。

    他是真的好看，只可惜眼睛看不見。木子也忍不住在心中嘆息一句。

    “誒——快別說了，他來啦。”李水英眼尖瞧見陸頫走上了那道坡，快壓了壓眾人的聲音。

    木子看過去，他身上仍是白日里穿得那件衣服，手里握著盲杖，腳步徐徐地，朝這邊走來。

    有人招呼了一句：“陸先生也來散步來啦！”

    陸頫笑著頷首，舉止彬彬有禮。他走近了些，才說：“夜風(fēng)涼爽些，出來走走。”

    “是啊，飯后走走是挺好。”李水英搬了把椅子給他，一邊與他寒暄。

    他單手扶住椅背，道了聲“謝謝”，小心翼翼坐下，將盲杖疊了放在腿上。

    他個子很高，又常年是這樣子探路，走路時，背有些佝僂。但他坐著時，背卻很直。有人在說話，他也耐心細(xì)細(xì)地聽，不插一句，表情看著認(rèn)真恭敬。

    木子早已吃完了飯，坐在飯桌旁，時不時朝他那邊看一眼。

    “這么俊的樣子真的是頭次見。”她耳旁莫名其妙響起這句話。

    她把碗筷收拾了，在廚房里洗完碗筷出來時，門口只零零落落坐著幾個人了——陸頫還坐在那兒，坐姿也仍與之前一樣。

    過了會兒，其余人也都走了，他還是在那兒。

    李水英從里屋端了杯茶來：“陸先生，喝杯茶吧！”

    陸頫連擺手，拒絕道：“不了，水姨，我來是為了另外一件事。”

    木子原本在看漫畫書，聽到這句話，警覺地立即抬頭看去。

    李水英似乎猜到了他要說什么事，連忙接了一句：“那件事已經(jīng)妥了？”

    “嗯。”陸頫點(diǎn)頭。

    李水英把那杯茶放在貨架上，松了一口氣，連連感謝道：“多謝您了，陸先生，我真是……”

    “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水姨幫了我這么多，我也只有這些能幫幫您了。”陸頫笑了笑，一邊作勢要起身，盲杖也重新拆開來，“天也晚了，我就先回了。”

    “我送陸先生一程。”李水英走上前去，回頭看了一眼自己滿臉疑惑的女兒，“木子，你在家好好看店，不要到處亂跑，mama馬上就回來。”

    陸頫原本想說不必麻煩，但聽到木子的名字，心里又通透了幾分。

    他彎了下腰，沉聲說道：“那麻煩水姨了。”

    木子看著夜幕之中遠(yuǎn)去的兩人身影，心里一團(tuán)疑惑，自言自語道：“搞什么？”

    她坐到收費(fèi)臺前，手無意間晃到了鎖錢的屜子上，使她想起那五十元假_鈔。

    她打開屜子，把那張單獨(dú)放置的五十元拿出來，左看右看還是沒看出異樣。她又閉著眼睛，學(xué)著陸頫的樣子去摸那張鈔票，也仍是什么也沒感受到。

    她走進(jìn)房間，從柜子里找出那個紅外線照射燈，對準(zhǔn)鈔票中心照了照，鈔票上的數(shù)字在紅色光線的照耀下襯出一個影映的數(shù)字來——果真是張假的。

    “真是張假_錢啊——”

    她捏著那張錢，無力地倒在床上，想起那人朝她將手掌攤開，對她說：“小姑娘，這張五十是假_幣。”

    還有那五元錢……

    她一時覺得羞窘極了，頭埋在枕頭里，暗暗惱了許久。待她再出房間時，母親已經(jīng)回來了。

    她喊了聲：“媽，你回來啦。”

    “是哦。”李水英顯然心情還不錯，這會兒正將那杯端給陸頫的茶端進(jìn)里屋去，“茶都涼了，倒了可惜，你喝了。”

    她把那杯茶擺在木子面前，木子有些不好意思，扭著脖子，說：“男人喝過的，我才不要呢。”

    “什么男人喝過的，你個小屁孩，矯情個什么勁嘿！”李水英拍了拍她的頭。

    木子看向母親，問：“媽，你剛才和陸頫說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你怎么叫人的？沒大沒小。”

    木子改了口，又問：“你和陸頫哥哥說什么呢？”

    李水英沒看她，從屜子里拿出一個本子和筆，戴上老花眼鏡，開始算起帳來。

    “你個小孩子管這么多干什么，你讀你的書就行了，就是天塌下來了，也跟你沒什么關(guān)系。”

    “切。”木子沒討到好處，干脆不找罵，趴在桌子上開始看漫畫書。

    看了會兒，她發(fā)現(xiàn)自己連櫻木花道都看不進(jìn)去，又仰起頭問：“媽，陸頫哥哥他們家很有錢啊？”

    “嗯。”李水英從老花鏡上縫里看她，“問這個干嘛？”

    “就是想問問唄。”她眨了眨眼。

    “他家在北京，家里人都是政府高官，能不有錢嗎？”

    “哦。”木子點(diǎn)頭。

    ——可他卻是個瞎子。

    木子把視線轉(zhuǎn)回到自己的書上，原本以為母親不會再說，幾分鐘之后，那頭又飄來一句：“他搬到這里來，我們合鎮(zhèn)上家家戶戶都有錢領(lǐng)。”

    “什么錢啊？”

    “他家里人給的，說是給的照顧費(fèi)，依我看就是有錢人家會作踐錢，家里請了個那樣好的保姆，哪里需要得我們這些鄉(xiāng)人的照顧，也是燒錢誒。”

    木子恍然，怪不得鎮(zhèn)上的人都對他那樣恭敬，都稱他為“陸先生”，怕也只是收了人家的好處。

    “媽，他們家那么有錢，干嘛跑到合鎮(zhèn)這個地方來？”

    “聽他們家的保姆說是鄉(xiāng)里地方車子少，僻靜養(yǎng)人，誰知道是不是呢，有錢人的心思又是我們可以猜得透的。”她嘆了口氣，忽然話鋒一轉(zhuǎn)，回到了木子身上，“你呢——你還不給我認(rèn)真讀書，考所好大學(xué)，找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