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緒波動這樣大,時而淅淅瀝瀝,時而滂滂沱沱,時而還電閃雷鳴,落得個天昏地暗,整個天地都被雨水所籠罩。 天潮潮,地濕濕。 不過,同上回面對大堂哥在與眼下差不多的云情雨意中離家遠游的心境又不大相同。 這一回,老天爺的心情,卻并不都是大伙兒當下的心情的。 起初自是一樣一樣的傷感的。 花椒同jiejie們一連歪纏了秦老爹好幾天,故意逗著小孫女們玩兒的老人家方才首肯,同意帶她們出門送別哥哥們。 一路上,小丫頭們坐在三層油布覆蓋著的馬車里,聽著一聲聲打在人心上的雨滴聲,不免有些淚眼婆娑的。 旁的都不為,兄弟們能不能題名這樣的大命題并不在小丫頭們的考量之中。 她們唯一牽掛的,就是他們兄弟姐妹就要分別了,而且還一別這樣久。 這可是自來沒有過的事兒。 就跟老天爺似的,哪里還能忍得住。 外頭落大雨,馬車里頭在落下雨。 可馬車還未駛上碼頭呢,隔著老遠,人聲雨水聲中,就有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的動靜直往密閉的馬車頭里鉆。 丁香擤了把鼻涕,動了動耳朵,啞著喉嚨輕聲問道:“這是哪來的動靜?” 可心里已經隱隱有個感覺了。 正抱著花椒小聲抽噎著的香葉也哭不出來了,揉了揉眼睛。 丁香不管不顧地挑開了竹編的門簾子,以及掖的齊齊整整的油布,小丫頭們這才知道,原來不僅她們所知道的周家灣漏斗灣的好些個鄉鄰越送越遠,索性跟了過來碼頭上給自家的一眾小字輩送行。 禮詩圩姚氏、杜家塘杜氏、橫溪岕舒氏,還有袁家巷袁氏等等的一眾姻親故舊家,別說闔家能到的都到了,就連各自族里都來了不少人。 還有如錢運仁這般同自家相交甚篤的摯友伙伴們,尤其是宣歙商行的一眾東家掌柜的,明明在此之前也已經走馬燈似的過來家里頭拜會過了,甚至還各自送上了盤纏,可今兒卻仍是幾乎一家不落的到齊了。 那陣仗那氣勢,可是半點都不比另一邊,崇塘本地一眾士紳富戶來給李蹊送考的場面來的弱的。 可是這些人家,或是對于秦家來說,或是對于李家來說,都是自家人或是熟面孔,自還罷了。 有的確實真心實意的,有的卻是人情的緣故。 可叫花椒,甚至于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是,這樣惡劣的天氣下,崇塘的南北長街東西橫街上的一干商鋪,絕多數就連門板都只卸下一半兒來,街面上幾乎沒有住戶商客在外走動的。 卻有烏泱烏泱的老百姓或是披著斗笠或是打著傘,還有頂著孩子的,從四面八方特地趕到碼頭上,目的就是為了歡送一眾赴省城趕考的小字輩。 整座碼頭都快被淹沒了,卻仍舊還有老百姓絡繹不絕地往這兒趕。 歡呼的聲音,祝福的聲音,更是此起彼伏,響徹云霄的。 “乖乖!” 跳下馬車的花椒不禁瞪圓了眼睛。 眼前的一切,簡直不敢想象。 二月里,二堂哥三堂哥以及六哥一道考過縣試,四月里,堂兄弟三人又一起考過府試,花椒都是親歷者,當時在崇塘甚至于蓮溪造成了多大的轟動,她是親眼所見的。 尤其府試題名后,家里頭又有三個童生的資格穩穩到手后,他們從蓮溪回來的時候,夾道歡迎的場面也至今歷歷在目。 花椒自是為哥哥們感到高興的。 可她還是低估了“兄弟三童生”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分量,也低估了老百姓對于科舉仕途的憧憬與熱情。 雖然打心里忽的有些惶恐,可不知怎的,心里倏地云開霧散,一下子小雨轉晴,還不是陰,火紅的大日頭一躍而起,頓時就艷陽高照了起來。 花椒也粉過萌物,可眼前這樣的場面,再去看被人群簇擁著,因而顯得略有些不知所措的哥哥們,花椒滿心里就生出了十分的崇拜來。 這簡直是他們崇塘當下的第一天團呀! 就連也曾見多識廣的花椒都傻了眼,丁香、香葉這兩個小的在這樣的沖擊下就更不用說了。 送走秦連豹一行人后,別說香葉好好地,忽的就會笑出聲音來,丁香亦是一連幾天都沉浸在那天送考的場景中,就連無奈、遺憾甚的都顧不上了。 一連好幾天都嘟囔道:“可該高興瘋了,何曾出過這么大的風頭,我瞧著那倆個走路都該飄起來了……” 花椒同香葉就偷著樂,自是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丁香說的“那倆個”必是她的“死對頭”——四堂哥同五堂哥的。 不過很快,花椒就不是很笑得出來了。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興奮的勁頭也慢慢消散,再來面對家中一下子少了一半家人的冷清,任誰都提不起勁兒來的。 丁香又不禁托了腮,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喃喃向往道:“要是我也能遠行,出去游歷一番就好了。” 還強調道:“一次,我不貪心的,一次就好了,我長這么大才出過一回崇塘呢,就是去方大舅田莊上的那一回!” 真個說起來,沈家阿公阿婆家在分水鎮,香葉還去過分水鎮。而二姐同花椒就更不必說了,蓮溪城都沒少去。就剩下她,竟是最可憐的那一個了。 無比的向往,亦是無比的遺憾。 花椒聽著,就愣了一記。 半晌,不由跟著丁香幽幽嘆出一口濁氣來。 誰不想來一場能夠說走就走的旅行! 可不說在這年頭,說走就走本身就是個偽命題,是根本不可能成立的事兒。起碼相對于旅行這一行為來說,是絕對不可能成立的事兒。 不僅擱在他們這樣的升斗小民身上不可行,饒是擱在那些個衣來張手飯來張口的達官貴人的身上,亦是不能行的。 就譬如方案首,既是明證。 為著舊年的游歷,別說他自個兒,就是方家都替他做了諸多準備的。 否則哪能有他同大堂哥一路無憂的游歷的。 可即便如此,真個說起來,也不過是一句輕車簡從罷了。 何況就算不說走就走,妥善做好一切準備再出行。 可顯而易見的,她們的性別,哪怕出生在如此開明的家庭中,讓她們可以說是無憂無慮的,同兄弟們一般無二的長到這么大,還是注定了她們根本不可能同小小子們一樣,能有機會云游四方的。 能安安穩穩地坐在家里,酌字酌句酌圖的翻看大堂哥親筆記錄下來的,去想象世間風情,就已是難能可貴的經歷了。 除非…… 花椒腦海中有念頭一閃而過。 可剛剛捕捉到那么一丁點的影蹤,花椒就搖了搖頭。 除非丁香以后能嫁個志同道合同樣向往游歷的夫婿,除非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