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六色的發上透過，在他顴骨上篩下一邊陰影。他的眼睛向來是自帶三分笑意的，帶著自信與篤定。

    “那我不就是‘潛規則’了么？”景昀看著他說。

    他也稍稍轉過頭來，目光與她的相對，挑了挑眉，然后笑了：“這算什么潛規則，我只是給你一個試鏡的機會，試不試得上，全看你的表現。”

    景昀回頭，然后點了點頭：“有道理。”

    “所以，咱們拍完這個勞什子的MV就回帝都。”傅衍說。

    景昀略有遲疑：“可是湯小要帶我去吃叫花雞啊……”

    “景昀你想想啊，做叫花雞需要什么呢？”傅衍問。

    景昀扳著手指開始數：“要荷葉，黃泥，雞……”

    “吶，你也知道要荷葉了，可是現在這寒冬臘月的，哪里有荷葉嘛！走了走了，拍完這個亂七八糟的MV咱們就去帝都，你想啊，帝都美味珍饈數不勝數啊，你想吃什么我們有什么！”

    景昀這么一尋思，好像有點道理，再加上大電影已經開始選角了，她確實不能再耽擱了，便愉快地點了點頭：“好，去帝都！”

    下午的時候，一行人就去水邊準備拍攝了。

    這一回要拍的是風雪夜歸人。紅衣姑娘送書生離開，在水邊起舞相送，之后在山谷中一日日等待，最后枯等成灰也沒有等來書生。

    景昀覺得這個女主角有病，實在理解不了她，便去問湯小甲：“紅衣姑娘就不能隨書生離開嗎？”

    湯小甲猶豫了一下，然后反問：“她要是跟書生離開了，怎么枯等成灰？”

    “什么邏輯，為了虐而虐？”景昀再問。

    湯小甲哽住了。

    創作最怕的就是為賦詩詞強說愁，為了虐心而虐心。

    “我要是那姑娘，我就會跟書生一起離開……”

    “設定里，那個姑娘是個精怪啊，不能離開這座山的。”一旁的助理插了一句嘴。

    湯小甲往助理看過去，贊許地點了點頭，準備夜宵給他加兩個雞腿子。

    “那為什么要起舞相送，分別不是很傷感嗎，她還跳得起來？”

    助理閉眼想了想，睜眼又有了說辭：“因為她想心上人一直記著她最美的時候。景小姐你想啊，如果你喜歡一個人，是不是希望你喜歡的那個人一直記著你最美的那一面？”

    “有道理，好了，我理解了，開拍吧！”

    景昀這才滿意地離開。

    助理與自家老板對視一眼，突然發現自家老板看自己的眼神有點不一樣了。

    “湯少……”

    “我不僅夜宵要給你加雞腿，我還要給你漲工資。”

    助理羞澀一笑：“謝謝湯少！”然后又看向自家老板，“老板讓景小姐起舞相送，是因為景小姐跳舞好看吧！”

    老板眉頭微皺，看著自己助理，一字一句笑著說：“雞腿沒了！”

    故事其實很俗套，書生在梅林里邂逅了紅衣姑娘，與她相知相戀，書生志在朝堂，要上京趕考。姑娘在水邊起舞相送，希望心上人記得自己最美的時刻，然后守在山谷里，等著心上人回來。

    可是，志在朝堂的書生，還會回歸山野與姑娘相守嗎？

    相思一寸一寸枯等成灰，姑娘忘記了，離開這座山，在山谷里的記憶便會消失。

    她成全了他的夢，丟了自己的夢，行將就木的時候才發現，他早已將她成全給他的夢丟了。

    山上雪還沒有融化，月亮出來，月光通過山上雪與水中冰的折射，天地之間一片冷亮。

    景昀還是穿得很少，站在湖邊的時候，兩腳凍得恨不得不要了。可是當鏡頭一切過來，她就開始跳舞了。

    皚皚雪山上有明月，悠悠碧水畔有香魂。

    景昀并非專業的舞者，在水邊跳了一個多小時才算完成拍攝。拍完之后，景昀覺得自己都不是自己了。

    直到上了車，傅衍給她按了十來分鐘，她才覺得好點。

    景昀回暖之后，覺得自己犯困。傅衍便給她找來毛毯，替她蓋好，然后下了車。

    湯小甲正在跟著攝影師取景，見傅衍來了，他對攝影師說了兩句話，然后往傅衍這邊走來。

    “歲歲好點了吧。”湯小甲說。

    傅衍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忍了又忍，最后手還是捏住了湯小甲的領口，“景昀不是你的朋友嗎，你讓她拍什么水邊起舞啊！你知不知道，她剛剛身體冷得像塊冰！”

    湯小甲拂開他的手，平靜道：“她是一個演員，這沒什么。”

    傅衍一下子就炸了，“沒什么？你居然覺得沒什么，湯小甲，媒體都說你無欲無求，眼里沒有一點人氣兒，只有音樂，我還不信，現在看來，你可不就是嘛！”

    湯小甲瞥了他一眼：“隨你怎么說。”話畢，與他錯身而過，回到攝影師身邊去了。

    謝曉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站到傅衍身后，拍了拍傅衍的肩，笑道：“這會兒知道心疼了？”

    這回換傅衍拂開他的手，“關你什么事！”話畢，回車上了。

    謝曉一個人站在水邊，看了看山間月，又看了看水中月，笑了笑：“不都是為了同一個月亮嘛！”

    “你倒是看得清楚。”

    謝曉回頭，似笑非笑：“你故意在中間倒騰，不就是為了讓傅衍好好珍惜景小姐？不過說真的，景小姐這樣的姑娘，很難不去喜歡她，湯少你倒是一點也不動心。”

    接下來的幾天，景昀覺得拍攝氣氛很微妙。

    湯小甲與傅衍見面從來不打招呼不說，傅衍看湯小甲眼神也很不正常。然后就是最近拍攝，湯小甲跟她突然多了許多肢體接觸的場景，動不動就拉她的手，摟她的腰什么的，要不是他眼里一派澄明，她都要以為他是在揩她油了。更微妙的是謝曉看著她總是似笑非笑，這讓她不得不多想一想。

    傅衍帶著景昀飛帝都的那天下午，湯小甲與謝曉在機場送兩人離開，景昀覺得自己終于想明白了。

    飛機上，景昀問傅衍：“老傅你是不是跟湯小小告白，然后被他拒絕了啊？”

    傅衍剛剛好轉的心情立馬就糟透了，“你哪只眼睛看見我給他表白了？”

    “可是你看他的眼神那么含情脈脈，含情脈脈中還帶著點怨恨，活像一個被拒絕的、即將黑化的小反派。”景昀說著喝了一口果汁，然后接著分析，“還有啊，謝曉看著我也似笑非笑的，是不是你表白的時候他就在現場啊，然后他覺得就我不知道這么有意思的事，所以笑話我。可是他不知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了，只是不說，我這是為了咱們能順利的完成工作……”

    “我喜歡你。”傅衍說。

    “你說什么？”景昀愣了。

    四目相對，傅衍淡定，景昀茫然。

    許久，傅衍說：“我說你該睡了，別吵了，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