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卓太太如何和氣，結婚時送了多少多少喜糖過來，物業那邊都快放不下了。

    清琉聽著，一面為卓太太這陌生的稱呼，一面為和氣二字，又一次疑心自己是不是找錯了地方。

    她往前走了一段，便聽見有人叫她。是加恩已經在樓上看見她了，對她揮動著胳膊。遠遠的，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從那神態判斷，仿佛很明朗似的。

    直到進到加恩屋里去，清琉還是有點不大相信。加恩幫她開了門，從鞋柜里找出一雙拖鞋給她換。玄關處鋪了絨絨的地毯，十分柔軟。上面擱著一雙藍色的男士拖鞋，條紋的，和加恩腳上的是同款。不過加恩的是粉色的。

    清琉換好鞋子，一抬頭，就看見鞋柜上一對相依相偎的玩偶擺件，穿著喜慶的紅色新婚服裝。頭頂上還有一排未來得及拆除的氣球，五顏六色的。清琉不得不信了：“你真的結婚了。”

    加恩撇嘴道：“專門通知你來著，卻聯系不上。原本打算叫你做伴娘的。”她也知她是家中有事，就問道：“你家里都還好嗎？”清琉簡短講了下家里的情況，隨她進去，問道：“你怎么突然結婚了？對象還是……還是卓醫生。”加恩笑一笑。清琉故意做出不滿的樣子來：“提前一點風聲都不透，瞞的這樣緊—我還以為我們算朋友的。”她們的友誼一直不溫不火，并不像別的閨蜜那樣子無話不談，但自從臨近畢業，清琉又到社會上見識過一些人際后，兩人倒比以前親近許多。清琉認為至少她不可能一點都不曉得的。

    加恩解釋道：“期間想告訴你來著，但發生一些事，一時也沒時間和時機對你講。你現在知道也不晚。”清琉略略張望，問：“卓醫生不在家？”加恩回道：“他還沒下班。”這樣說著的時候，她臉上不自覺發出一種微笑來，眼眸里的光也透著一種特別的明媚。清琉看的一呆，想那門口的人并沒有形容錯。

    加恩這時說：“我煮了果茶，還要一點時間。我帶你到處看看。”清琉是第一次來，加恩也是第一次請朋友來，因此兩人都看的興致勃勃。房子很大，她們一間一間看過去。

    清琉邊看邊感嘆：“從洋房到公寓，都是跑馬場似的住所，哎，有錢人永遠是有錢人。”又說道：“這么大的房子，打掃衛生是個難題，你們沒有請傭人嗎？”加恩告訴她，原本打算請一個阿姨，但后來打消了念頭。清琉奇道：“為什么？”加恩笑了一笑，沒有回答她。

    清琉便道：“莫非你打算自攬家務，做個地道的家庭主婦？”加恩聳聳肩，那意思是也沒有什么不可以。清琉認為她在開玩笑。說話間，已一圈轉下來了，清琉咦一聲，“奇怪，你們的婚紗照呢？怎么一張都沒見？”她想著現在許多家庭里已不流行在墻壁上掛大幅婚紗照，但床頭柜或是書柜上總會擺上幾張。這里卻一張都沒有看見。加恩頓了頓，說：“婚期太趕了，還沒拍。等以后再補拍。”

    參觀完畢，她們走到客廳里去。加恩從廚房里端出茶盤，給清琉倒上一杯茶，問她：“是吃點心還是水果？”清琉笑道：“哇，結婚了果然不一樣。以前像小姐，現在儼然女主人姿態了。”加恩揚眉，燦笑道：“晚上在這里吃飯，讓你嘗嘗我手藝。我最近鉆研了不少菜譜，保證你更要對我刮目相看。”清琉嘖嘖稱奇，“天，真想不到，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高冷加恩，居然如此輕易為人洗手做羹湯。”她輕嘗一口茶水，嘆道：“卓大醫生真乃神人也，居然把你降服了。”

    說道這里，就不由想問問他們之間究竟是怎么回事，居然不聲不響做了夫妻。對于他們兩人的關系，她當然清楚的。雖然乍聽之下，覺得這消息未免有點刺激，但再想想，其實也沒有什么。社會上比之更奇怪的關系無處不有，倒用不著大驚小怪。

    那卓醫生她見過幾面，印象中非常溫和儒雅，對加恩頗為關切。加恩現在看起來很快樂的樣子。兩人也算一段良緣。她當然為加恩高興。清琉問：“你們沒有去度蜜月嗎？”加恩說道：“以后再去。“清琉便道：“真不知你們在想什么。迫不及待的結婚，又好像馬虎的很，婚紗照沒有，蜜月也沒有。“她本來隨口一說，但這樣說出口后，卻覺得有些不對來。正待要好好問一問，門外卻傳來動靜。

    加恩馬上站起來，疾步過去開了門，迎接道：“你回來了。”清琉往門口看去。是卓風華回來了。他低頭把拖鞋換了，徑直走進來，加恩跟在一旁，問道：“今天怎么這么早回來，我以為還有一陣呢。”卓風華卻好像沒聽見的樣子，沒有看她，也沒有回答。加恩又說：“我朋友過來了，在里面。”

    卓風華聽到家中有客，倒是腳下微停。清琉這時也站起來了，對卓風華笑著說：“嗨，卓醫生。”加恩在一邊介紹道：“這是清琉。你們都曉得對方的吧。”卓風華對清琉微一頷首，“你好。”頓了頓，對她說：“我還有點事要忙，不陪你坐了，你隨意。”便朝里面走去了。加恩在他身后說：“一會兒飯好了叫你。”

    卓風華頭也未回，終于應了一句：“我吃過了，不要叫我。”聲音非常的冷。清琉以為加恩會生氣，卻并沒有。加恩只是哦了一聲。清琉十分吃驚，加恩的改變不是僅僅是和氣，居然還變的這么大度。那卓醫生呢，也完全與印象中迥異。印象中并不是這樣冷漠的人。她不由得懷疑自己的記憶了。

    加恩卻好像并不怎樣尷尬的樣子，似乎已對這種待遇習以為常。聽見卓風華關住房門了，方對清琉說：“那晚上就我們兩個一起吃吧。你想吃什么？我去做。”清琉也進了廚房，一面幫忙摘菜，一面在心中猜疑。加恩把廚房門關了，朝她望一望，“我不請傭人的原因你明白了吧。讓旁人看見這幅場景，多少還是有點難堪。”清琉便忍不住道：“他怎么這樣子對你？你們不是因為相愛結婚的嗎？”

    加恩坐到桌子旁，今天買的菜中一道青豆，她一邊剝豆子，一邊慢慢的對清琉講述這些天來發生的事。這次的講述不像上次對她母親一樣倉促，而是緩緩道來，連帶她心理曾經的糾結都說了。

    今天叫清琉來，本來就預備要告訴她的。清琉聽的目瞪口呆。半響，方回神，“你們這樣對卓醫生，他一定恨死你們了。”現在想想卓醫生的態度，完全在清理之中。也難怪加恩可以忍耐，她看著加恩那平靜的面孔，不可思議道：“你真是瘋了。居然居然……”她發現自己竟然又難以指責加恩，加恩也是情勢所迫。這種事畢竟不是誰都做得出來，總之不大對。真如一團亂麻。看加恩的樣子，她分明已是不管不顧了。清琉不由問道：“這以后要怎么過下去呢。”

    加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