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卿煙離去之時、在瑤山大難之時，她都不曾掉過一滴眼淚。可是此刻師姐妹重逢，這位備受尊崇的祖師叔卻哭的像個孩子。

    暮卿煙緩緩顯出身形，伸出手似是想替她擦去淚水，卻忘記根本碰不到她，“唉……如今的我……根本無法離開這里半步……若非是洞中留有我的氣息，這縷魂魄才能在此茍延殘喘……你既接替了師姐的責任，不叫阿澤瞞著你，依你從前的性子，定是要事事都來問我……又如何有長大的一天呢……”

    “……那現在呢……我已不再是掌門……還要繼續瞞我么……”

    暮卿煙笑，“自然……不會了……”

    從那之后，暮卿鳶每天都會去溶洞陪她。可惜功力盡失后不能在洞中停留太久，臨近傍晚時分就不得不離開。

    得知師姐還有魂魄殘存，雖然目前還沒有什么辦法能救回她，但能每天看她一眼就已經很滿足了。等自己功力恢復說不定能有辦法呢……

    這天暮卿鳶和往常一樣從溶洞回來，雨后的森林泛著清新濕潤的氣息，仔細一看就能發現有不少白白胖胖的蘑菇藏于其中，便將隨身帶的包袱取出來順路采了些。誰成想等回到家推開門，卻見屋里一片狼籍，凳倒桌翻，杯碗碟碎了一地，一個六七歲的孩子正坐在一灘水里玩的開心，小手一片一片扯著她昨日泡在瓶中的玫瑰。還有她養在盆中的花草也被打翻在地……

    暮卿煙見此情形眉頭一皺，卻沒有說話。這段時間她也了解了所有發生的事情，加上與暮卿煙交談時明顯能感覺到前者對暮瑤的喜愛，而暮瑤亦為瑤山付出了這么多。如果說以前是僅僅接受這個孩子，但心結尚在，現在就可以說那最后一絲芥蒂也徹底消除，她已經完完全全認可了暮瑤。

    這孩子不是阿影在帶？怎會跑到這里來？暮卿鳶放下包袱，跨過碎片把暮瑤手里可憐的花解救出來，檢查了下她的手有沒有被刺傷，然后抱起她放到床上，把她的濕衣服脫掉。暮瑤倒也配合，乖乖坐著，一雙眼睛仍好奇的打量著四周。暮卿鳶將衣服放進盆里，正準備清理一下地上，身后的人突然“哇！”一聲哭起來。疑惑的轉身，小家伙立刻止住哭聲，指了指她放在一旁的包袱。暮卿鳶這才發現包袱什么時候開了一角，胖蘑菇活蹦亂跳的滾了一地。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簡單收拾下碎片，拎起蘑菇去了廚房，不一會兒就香氣四溢。

    “可是餓了？”暮卿鳶盛了蘑菇湯在旁邊涼著，也不知她愛吃什么，便蒸了碗雞蛋羹，淋上香油和參湯，拿著小勺挖了一塊吹冷了試探性的送到她嘴邊。

    蛋羹香軟滑膩，小孩兒吃的十分滿足。

    “你的情況我大概聽說了一些，”暮卿鳶邊喂邊自言自語似的道：“沒關系，會好起來的。”

    一大碗蛋羹下肚，又喝了鮮蘑菇湯，小家伙吃飽喝足，揉揉眼睛，似是困了。暮卿鳶給她蓋好被子，收起碗筷欲走，結果她一走暮瑤便翻身坐起掙扎著也要跟去。無奈之下便將她抱到外面的石床上，又找來許多被褥墊在下面，哄著她安然睡去。

    于是當暮絕影匆忙趕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夕陽斜照，映出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小的那個趴在石床上睡的正香，身上還蓋著某人最愛的天蠶絲被。而一向給人孤高清冷的暮卿鳶掌門，此刻卻大跌眼鏡的搓洗著一條小褻褲。在她臉上不僅看不到絲毫不耐，反而很專注，時不時還回過頭看看孩子睡的是否安穩，再檢查一下一旁繩子上晾好的外衣是否平展。

    暮絕影靜靜佇立在樹后看著這一切，不忍去打擾她們祖孫二人難得收獲的寧靜。看著看著，思緒就忍不住飄遠，仿佛回到了幼時。師父早逝，師叔便是如此將她們撫養長大，甚至都沒有再收過其他弟子。

    這是她們的兩個師父，一個以身作則，用行動教會她們為人；一個細心照顧，將她們養育成人。

    師父……再等等我……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們團圓……

    就這樣又過了若干年，暮瑤似是吸收了足夠的靈力，有些要突破的跡象，變回了玉牌一連幾天都不曾再回來。暮絕影望著玉牌表面波動漣漪的能量緊張不已，衣不解帶的守著以防不測。結果不眨眼睛等了幾天幾夜實在擋不住困倦沉沉睡去。清晨醒來，朦朧中卻見一熟悉的身影伏在床邊沖著自己笑。對上那雙眸，不是空洞呆滯的，而是充滿了各種情感，喜悅、心疼、擔憂……暮絕影難以置信的睜大了眼，顫抖著雙手撫上她的臉頰，清秀的容顏帶一點點少女稚嫩的青澀，與印象中又略有不同。

    是十八歲的暮瑤，是長大后的暮瑤。

    闊別已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許久不見，師父一切安好？”

    眼淚瞬間就奪眶而出。

    “瑤兒……長高了……”

    謝天謝地……她的小公主……終于回來了……

    但愿從這一刻起，天下安定，四海升平，讓她們一家人永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