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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寬恕我了?” “嗯,”嚴清怡低低應一聲,“我明白你的想法,我也像你一樣,因為戀著過去的事做錯了許多事。可我不能留你了,我早就說過,跟了我就要守我的規矩,最緊要的就是忠誠。咱們兩個相處兩年多,你待我極好,我也沒把你當外人,今晚過一夜,明天早上我把身契還給你,你或者回陸家,或者自謀出路?!?/br> “不!”春蘭哭喊一聲,又跪倒在地,雙手扯住嚴清怡的裙子,“姑娘,我不走,我不想離開你。如果姑娘非得趕我走……”四下瞧了瞧,忽然抓起菜刀抵在自己脖頸間,“我寧可以死謝罪……” 第117章 嚴清怡看著她, 也跪在地上, “你能不能放過我, 我已經過得夠慘了, 沒爹沒娘的,你死在這里,是想我下半輩子待在牢獄里出不來?你真不想活,我不攔你, 你先寫個聲明,說你自己尋死,跟別人不相干,把聲明帶在身上。只要出了這門,你愿意撞墻也好,抹脖子也好,或者拿根繩子掛在樹上也好, 隨便怎么謝罪都成, 我絕不阻攔。” 春蘭訝異地看著她,片刻,起身放下菜刀, 進了東次間。 嚴清怡默默地站了會兒,把地上散亂的木柴重新塞進灶臺旁邊,然后拿笤帚把地上的木渣碎屑掃干凈。 水自然是不想燒了, 飯也沒有心思做, 去薛青昊屋里取來紙筆, 又給林栝寫了封信。 這封信寫得短, 只寥寥數語,說他托付她保管的東西,被春蘭拿走送給舊主子了,讓他有所準備。 等墨干透,裝進信皮里封好,又舉著油燈走進東次間。 春蘭默不作聲地坐在羅漢榻上,見嚴清怡進來,起身接過油燈,放到床頭矮幾上。 嚴清怡往炭盆里加了條木炭,問道:“你餓不餓?中午還有剩菜,你再去煎只雞蛋。” 春蘭搖搖頭,“我吃不下”,說著又帶了泣聲,“我六歲那年賣到陸家的,以前在家里吃不飽不說,還常常挨揍,在陸家我從來沒挨過打……” “別說了,”嚴清怡毫不猶豫地打斷她,尋出荷包,將里面東西盡數倒在矮幾上,挑出兩錠五兩的銀子,遞給春蘭,“我還欠你八個月的月錢,另外二兩也算是認識一場?!?/br> 春蘭不要,“我手里有銀子,二少爺先先后后給了我二十三兩,我花出去不到三兩。” 嚴清怡垂眸,“這是我欠你的,跟陸安康不相干。” 春蘭推辭不過,流著淚接了,“以后這院子就剩姑娘一個人了,姑娘千萬當心些?!?/br> 嚴清怡忽然也覺得心酸,吹熄油燈,低聲道:“睡吧?!?/br> 北風呼嘯,撲打在窗戶紙上,發出“啪啦啪啦”的聲音。院墻旁的杏枝被風吹動,“咯吱”作響。 嚴清怡圓睜著雙眼,睡意全無,前世與今生諸般事情交錯在一起,走馬燈般閃現在眼前,時而是蘇氏溫柔地牽著她的手喊“阿梅”,時而又是薛氏無奈地嗔她,“就你主意大,我不管你了”,時而是羅雁回拍著牢獄的鐵欄桿嘶喊,“陸安平,我做鬼不會放過你”,時而又是林栝悲憤的神情,“這次定要把潘清跟羅閣老一道拉下馬?!?/br> 迷迷糊糊,暈頭脹腦,嚴清怡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著了沒有,只覺得腦子里紛亂一團。 而窗戶紙,呈現出隱約的白色。 天就快亮了。 嚴清怡索性不再睡,伸手去夠棉襖,卻發現羅漢榻上被褥疊得整整齊齊,春蘭已經不見了人影。 嚴清怡趕緊穿戴整齊,下了床。 廚房里,有小米粥的香味,灶臺上的盤子里盛著煮好的荷包蛋,而屋門虛掩著,透出外面的一絲白。 嚴清怡推開門才發現,夜里竟是落了雪,雪上一行腳印,孤單而寂寥。她追隨著腳印走出胡同,在大街上,腳印變得混亂,再也分辨不清方向。 這么冷的天氣,也不知春蘭去了哪里? 如果是去陸家還好,陸安康說話辦事各色,但心腸不壞。如果沒回陸家,也不知道她又會到哪里去 孤身一人,千萬別被人拐騙了去才好。 嚴清怡突然又有些后悔,應該先問清她的打算才對。 只站了這會兒,嚴清怡已覺得冷寒刺骨,連著打了好幾個寒戰,她不敢多待,連忙往回走,將院門仍是虛掩著,沒有落鎖。 回到屋里,她生上火,把米粥跟荷包蛋重新熱過,熱乎乎地連湯帶水吃下去,這才感覺身體暖了些。 洗完碗筷子,又燒水把昨天沒來得及處理的豬皮燙了,把豬毛拔掉放進鍋里,煮過一陣,見豬皮軟了,取出來把上面的油脂刮掉。直刮了三四遍,再用熱水將豬皮洗干凈,切成條,下鍋加上八角、桂皮、蔥姜等一起燉。 先大火,等水開過一陣,轉小火。 嚴清怡往灶膛里塞了兩塊木柴就不管,走到院子里,先用鐵鍬將雪鏟到墻角,再用掃帚把殘雪掃凈。饒是院子不大,可等做完這一切,嚴清怡仍是出了薄薄一層細汗。 鍋里的豬皮已經燉好了,嚴清怡捏一撮鹽,攪動片刻,連湯帶rou地盛進湯盆里。 此時太陽已經升得高了,屋檐上的積雪融化,順著瓦當不等淌下又被凍成冰凌,錐子般懸掛在屋檐下,間或融出一滴水,“啪嗒”落在石階上。 嚴清怡梳好頭發,緊緊地綰個圓髻,用銀簪別上,披了棉斗篷往驛站走。 天氣的寒冷絲毫不能阻止人們對于過年的期盼與渴望,沿路仍是見到不少人或者提兩條魚或是提一斤rou,再或者攥著只棉布口袋,也不知里頭裝著是大米還是白面。 驛站的伙計見是往寧夏寄,為難地說:“姑娘,如果沒事的話還是別浪費銀錢了。今年冬天雪水格外多,陜西寧夏那邊的路都封了,上個月的信件還積壓了一大堆送不出去。” 嚴清怡猶豫片刻,“還是寄吧,家里人收不到信怕是會擔心。” 伙計道:“那成,不過什么時候送到沒準兒,興許到明年開春。” 嚴清怡點點頭,付了郵費。 驛站在荷包巷南邊,從荷包巷到驛站是背著風走,從驛站到荷包巷則是頂著風走。 北風吹在臉上,刀子般刮得臉生疼,又毫無顧忌地吹開她的斗篷,直往她衣裳縫里鉆。 嚴清怡低著頭,兩手緊緊攏住斗篷,艱難地挪動著,剛走沒幾步,迎面一輛馬車擋住了她的去路。 嚴清怡正要讓開,馬車里傳出女子冷淡的聲音,“好久不見了,表妹。” 車簾被撩開,露出一張宜喜宜嗔的面孔。 她披著大紅羽緞斗篷,斗篷敞開著,露出里面水綠色綴著白色兔毛的夾棉襖子,皮膚白凈,鼻梁挺直,大大的杏仁眼里是不加掩飾的譏誚。 正是蔡如嬌! “表妹行色匆匆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