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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試筆的兼毫,蘸了墨,稍用力,將筆鋒在硯臺中鋪開,見筆尖的毛仍是整齊緊實,便笑著問伙計,“小哥,我手頭銀錢不充裕,買不了新筆,能不能把這兩支便宜些賣給我?” 伙計猶豫道:“這筆擺出來快一個月了,每天來試筆的好幾個,不如新筆耐用。姑娘要不再考慮考慮?” 嚴清怡搖搖頭。 這里賣的文具比起小倉那家文具鋪子要好很多,她手里這支兼毫湖筆至少得一百文,就算能用兩到三年,可她手頭上就只有一百一十文,不能全用在筆上,還得買米面糧油。 根本沒有考慮的余地。 “店里都是好筆,可我實在負擔不起……我用筆輕,這支也能湊合用半年,小哥說個價錢聽聽?!眹狼邂渎浯蠓降乜粗镉?。 伙計見她貌美可愛,說話也入耳,思量番,開口道:“那就二十文吧,十五文也成。”說完,已先紅了臉。 嚴清怡笑道:“那我付你二十文,不知店里有沒有裁下來的紙邊,我買些回去寫字?!?/br> “有,等我進里面找找,”伙計邊答邊把毛筆在筆洗里涮了涮,蓋上蓋子遞給嚴清怡。 嚴清怡掏出荷包數出二十文正要交給他,忽聽面前有人道:“姑娘有所不知,這筆最好買新的,回去用墨養著,寫起字來才順手。別人用過的筆,不管是筆鋒還是筆勢都不合自己習慣,不好不好!” 抬頭一瞧,卻是個約莫十七八歲的青年男子。 男子身量中等,穿一身象牙白繡了亭臺樓閣的直綴,腰間系著寶藍色腰帶,上面掛了香囊荷包等物,還有塊古拙的黃玉。 黃玉雕成樹葉狀,發出晶瑩潤澤的光芒,一看就知道是塊好玉。 男子側頭又斥伙計,“你這人不講道理,是不是欺這姑娘不懂筆墨,哪里有將舊筆賣人的?我去找你們掌柜的理論?!?/br> 伙計立時鬧了個大紅臉,對嚴清怡道:“姑娘,實在對不住,敝店以往并沒有賣舊筆的例,這筆確實不能賣與你。” “不干你的事,是我教小哥為難,”嚴清怡抱歉地笑笑,將筆還給他,抬頭對那男子道:“公子比起晉惠帝,實在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崩搜η嚓坏?,“咱們去別家看看?!?/br> 那男子搖頭晃腦做嘆息狀,“這濟南府果然粗陋之地,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有悖圣人教導,可悲可嘆,痛哉痛哉!” 嚴清怡本不欲多事,聽得這話,停下步子嘲道:“古人所言不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公子是何等人,一聽便知?!?/br> 男人正欲辯解,旁邊與他結伴之人忙攔住他,“二弟別說了,”又含笑對嚴清怡揖一下,“姑娘恕罪,我兄弟心直口快,并非有意唐突,恕罪恕罪。” 心直口快? 豈不就是說她之所為就是粗陋無狀了? 那人顯然也意識,連忙又作揖,“對不住,對不住,我兄弟讀書讀得迂腐,我卻是胸無點墨不會說話?!?/br> 嚴清怡見他神情誠懇,沒再吭聲。 走出一段距離,薛青昊問道:“姐剛才說的晉惠帝是誰?” 嚴清怡笑著解釋,“他是晉朝時候的一個皇帝,當時百姓因為饑荒吃不上糧食,官員報到朝廷,晉惠帝說既然沒有糧食,為什么不吃rou粥……咱們要是銀錢富余,又怎么會圖便宜買舊筆?” 薛青昊沉默片刻,“要不算了吧,讀書太費銀錢,家里樣樣都得靠姐,姐太辛苦了。” 嚴清怡親昵地拍拍他的肩,“你不學著讀書認字,以后怎么看兵書?如果去遼東或者漠北,怎么往家里寫信,要是當了大官還得往朝廷寫奏折,反正不進學堂不用交束脩,就點筆墨錢,一年下來花費有限。” 薛青昊想想有道理,鏗鏘有力地道:“姐放心,我一定會上進,以后好好孝敬娘,孝敬你?!?/br> 嚴清怡笑一笑,尋到另外一家文具鋪子買了紙筆等物,回家前,又買了十斤祿米兩斤粳米和二兩五花rou。 薛青昊不用嚴清怡動手,自己背著米袋子,拎著麻繩,“吭哧吭哧”回了家。 薛氏把五花rou分成兩份,一份切成rou粒炸了豆醬,另一半切成片炒了個水芹菜。 中午就著稀飯吃了芹菜炒rou,晚上吃炸醬面。 薛青昊吃了個肚子溜圓,滿足地舔舔嘴邊的醬渣子對薛氏道:“真好吃,什么時候喊林大哥來吃飯,娘也做炸醬面吧。” 薛氏嗔道:“炸醬面上不了席面,哪里好待客?我看上次阿清做得那個干絲湯挺好,要是林教頭喜歡吃,請他得便過來就是?!?/br> “那我明天就告訴他,”薛青昊歡喜地答應了。 第二天一早,薛青昊又去了府衙。 薛氏與嚴清怡做在院子里挑揀祿米中的沙子。 萬晉朝官員的俸祿有銀子也有米絹,通常用作祿米的都是陳米,或者里面摻雜了沙粒,雖然吃著不好吃,但價錢上要便宜許多。 薛氏蒸米飯或者煮大米稀飯時候,往往再抓一把粳米進去,這樣味道能好一些。 頭低久了,嚴清怡脖子又酸又痛,正打算起身緩一緩,忽聽門外有人叩響了門環,“請問,薛氏素真住在這里嗎?” 嚴清怡一愣,下意識地看向薛氏。 薛氏閨名素真。 不過已經十幾年沒人這么叫她了。 嚴清怡疑惑地走出去,就見門口林林總總站了七八個人,叩門的是個十五六歲丫鬟模樣的人。 見有人出來,丫鬟謙卑地笑笑,指著旁邊一位三十七八歲的中年婦人道:“這是我家太太,前來尋找薛氏素真,不知她可是住在這里?” 不等嚴清怡回答,身后已經傳來薛氏的聲音,“大姐,是大姐?” 那中年婦人連忙上前,一把抱住薛氏,“三妹,果然是三妹,我這苦命的三妹,讓姐找得好苦啊。” 兩人抱頭痛哭。 嚴清怡恍然,原來這婦人便是薛氏惦念已久的大姨母。 想必已經打聽到薛氏和離了,所以見面就說“苦命的三妹”,還能找到這里來。 可門口并非說話之地。 嚴清怡扯一下薛氏衣襟,笑道:“娘,快請姨母和這許多人進屋坐?!?/br> 薛氏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拭了淚,拉住大姨母的手往里走,邊走邊道:“這是我的大女兒,叫嚴清怡,前幾天過了十二歲生日?!?/br> 大姨母細細打量嚴清怡兩眼,點點頭,“相貌隨你,我看著比你年輕時候還俏麗。” 薛氏將大姨母讓到廳堂正首位的椅子就坐。 嚴清怡上前恭恭敬敬地行個禮,“見過姨母?!?/br> 大姨母將她拉在身邊,再看幾眼,贊道:“好孩子。” 旁邊丫鬟極有眼色地遞上一只海棠木的盒子。 大姨母將盒子塞給嚴清怡,“一些小玩意兒,留著玩吧”,又擼下腕間一支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