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睜大眼睛。摸了半天, 手被一只大手攥緊, 掌心干燥, 粗糙。

    “不習慣？”

    男人剛起床, 嗓音懶散，自頭頂飄下。

    “不太習慣。”她摟住那只手臂, 兩只腿疊在他左腿上。

    周進的右腿也伸過來，把她的腿夾在中間。他的小腿上全是肌rou，體毛濃密, 像是穿了條毛褲。方璃用腳尖蹭了蹭，覺得好玩。

    靜靜躺了一會，看著臥室掛著的鐘擺指向八點, 她支起身體：“我們起床吧。”

    還未穿衣服, 又被人壓了回去。

    “你干什么呀！”

    回應她的是一個炙熱綿長的吻。

    方璃被親的云里霧里，小手捏著床單，杏眼里還透有迷蒙。

    摩挲過她細嫩的臉頰，周進認真地說：我想過了，不然…我們要個孩子吧。”

    “啊？”她雙手推拒他胸膛。

    周進輕而易舉把她壓回去：“你不是一個很寂寞, 容易胡思亂想嗎？我們要個孩子，你生活也有了別的重心, 也有人陪著你。”

    “呵呵。”

    她干笑一聲, 眼睛一眨不眨盯著他, “你不在，讓我一個人養(yǎng)，對嗎？”

    “說什么呢，如果你有了我就辭職。”他躺在她身邊，“我這些天也考慮過了，咱們攢下的錢也差不多，這兩天墩子也找我，還記得買船那事嗎？這幾年確實比以前好多了，咱們可以買條船，你要是需要我，我就雇人去做，反正現(xiàn)在都日結(jié)，平常我可以自己上。干的好，一天下來就一兩萬。”

    “這么多嗎？”方璃瞪圓眼睛：“萬一虧了怎么辦。”

    “就提錢你來勁，小守財奴似的。”摸摸她腦袋，打趣：“這種活一般不會，跟做生意不同的，基本上只要有技術(shù)，一網(wǎng)下去，就不會虧。”

    “你有技術(shù)嗎？”她咬著唇問。

    他認真看她：“別的我不敢保證，但這個是我從小干到大的，我爸媽就是這來的原著老漁民，我四歲就跟他們出海了，你相信我。”

    方璃不說話了。

    “要是以后做的好，咱也可以申請去朝鮮那邊，現(xiàn)在有種技術(shù)，那里魷魚……”

    “好了好了。”她嘟著嘴，長發(fā)鋪滿一枕頭。

    周進看了她一會，說：“你是不是覺得，我打漁挺給你丟人的？”

    “沒有。”她搖頭，“我是心疼你的腰。”

    “是嗎？”他看她，也不拆穿。

    “嗯。”輕輕應道。

    沉默許久，周進低聲說：“要我賺錢，要我陪著你，還要我體面——璃璃，我真的盡力了。”

    “我沒有……”

    他躺在她身側(cè)，定定看她幾秒，忽的嘆口氣，聲音隱忍低啞：“這幾年你對我越來越不滿，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我沒有。”她側(cè)過臉，目光濕潤地看向他，點點自己：“我是對我自己不滿，對我的現(xiàn)狀……不滿。”

    “真的。”她強調(diào)，“我自己……”

    “好了。”

    他打住，抱過她纖細的身體——她真是越來越瘦，骨頭硌得他生疼，“我愛你。”

    她吸吸鼻子，心里酸脹，慢慢說：“我也愛你。”

    “哥，我愛你的。”她重復，倚進他懷里，“我要是畫畫能賺好多錢就好了，我就可以養(yǎng)你，你什么都不要做了，真的，就待在家里，陪著我。”

    “我對你唯一的不滿意——就是你不能陪在我身邊。”

    周進聽了這句，忽的笑了。

    他笑起來很好看，英俊滄桑的面容，眼尾勾出一道褶子，很有男人的韻味。男性應該不怎么嫌老。但哥或許太辛苦，老的似乎比尋常人快些。

    不過想想，他已經(jīng)三十四歲了。

    確實不算太年輕了。

    方璃攬住他后腦勺，往前蹭了蹭，去親吻他眼角眉梢的皺紋，低喚：“哥哥哥哥。”

    好遠古的稱呼啊。

    似乎回到她表白的那個中秋夜。

    周進有瞬間的怔怔。

    方璃望著他，心里更酸，摸了摸他的鬢角，聲音忽然哽咽：“你不要老好不好啊。”

    就那么一直纏綿到上午。

    周進起來做飯，收拾家。她渾身酥軟，但也沒賴在床上。家里的廚房是開放式的，她抱著毛毯去沙發(fā)上躺著，看著他在灶臺前忙來忙去。

    家里什么菜都沒有，他只好點了附近超市的外送。方璃轉(zhuǎn)過身，兩只手臂垂在沙發(fā)背面看他，“你怎么不直接點飯來？我想吃黃燜雞米飯。”

    周進說：“外賣不干凈，你那胃受得了么。”

    方璃想想也是。

    眼巴巴地看他炒了兩個青菜，說：“老公，我想吃rou。”

    小女人的嬌態(tài)他最受不住，本來打算切細rou絲的五花rou直接變成rou片，爆炒出鍋。

    “下午我們?nèi)タ纯葱】“伞！辈妥郎希嶙h。

    “好啊。”

    前兩年，小俊和周進湊錢開了個小賣鋪，還在過去那一片，也仍住在老房子里。

    “他有女朋友了嗎？”

    周進提到這事也很發(fā)愁，“沒有，之前有一個女的喜歡他，條件還可以。他說不想談。”

    “為什么啊？”

    “不到年齡吧。”周進搖頭，目光落在她低胸睡衣前若隱若現(xiàn)的吻痕，“不知道有媳婦有多好。”

    “你討厭。”桌下輕踢他一腳。

    “對了，今天早上我說那事。”

    方璃問：“什么事？”

    周進說：“咱們要個孩子吧。”

    方璃夾筷的手一抖，“是不是……太早了？”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水，“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呢。”

    “這要什么心理準備？”

    方璃咀嚼著香菇菜心，只覺得沒了剛才的滋味。

    “我暫時還不想要。”

    許久，她放下筷子，輕輕地說。

    有了孩子，她怎么畫畫，生活的重心全要在孩子身上。

    空氣有一瞬的凝滯，方璃以為他會不高興，但周進只是笑了笑，“那就再等等，不急。”

    說完，給她夾了一塊排骨：“你多吃點。”

    ——

    下午出門，是個風和日麗的晴天。

    六月的風暖烘烘的，吹起她的碎花裙擺，方璃用手按了按，又拿皮筋把長發(fā)綰成個髻，露出修長脖頸，果然清爽許多。

    里院還是老樣子，破敗老舊。過去的夜市變成在修的百貨。吳小俊的店開在外面街道的拐角，這里居民不少，小本生意賺得不多，但也足夠生活。

    方璃和周進一進去，便看見一個女孩站在收銀機前，一邊挑口香糖一邊同小俊說話。

    小俊握著一支筆，在白紙上一個字一個字地寫。方璃和周進對視一眼，也沒去打擾到他們，一直等到那女孩買完才進門。

    三人打了個照面，女孩有一張圓圓的娃娃臉，笑起來很甜。

    吳小俊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