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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文淵閣。 幾位閣老連同韓文等堂官俱在,聽了王岳二人轉(zhuǎn)述朱厚照服軟說辭,俱都 面露微笑,頗為自衿。 李東陽掃視一圈眾人,以商量的口吻道:「諸公,既然陛下已然知錯悔改 ,不妨就遵照圣意發(fā)落如何?」 「不可。」韓文與王鏊同時出聲阻止。 王鏊不滿道:「賓之,此數(shù)人乃亂本禍源,必除之而國安,你身為輔政大 臣,豈可有婦人之仁。」 戶部韓文更是不甘心,雖說韓大人平時不愿做這出頭鳥,可既然鳥已出林 ,就沒有半途折返的道理,宦海行舟,不進(jìn)則退。 王岳嘻嘻笑道:「李相是菩薩心腸,卻還是將劉瑾等人想得簡單了,劉瑾 又不是沒被貶過南京,幾年功夫不還活蹦亂跳的回來了,比之當(dāng)年且更不好對 付。」 「王公公說的是,如今已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謝遷亦道:「今上性子 佻脫,不拘禮法,若無嚴(yán)警深以為戒,恐未久便復(fù)故態(tài)。」 兵部尚書許進(jìn)此時也有些拿不定主意,遲疑道:「可若手段過激,怕是另 有變故。」 「本兵多慮了。」李榮得意言道:「如今咱們已設(shè)下天羅地網(wǎng),便是大羅 神仙也翻不出天去。」 李東陽仍舊猶疑不定,探詢地看向靠在椅上閉目養(yǎng)神的劉健,「晦庵,你 來拿個主意。」 劉健緩緩睜開眼睛,掃了眾人一圈,才慢慢說道:「非是老夫拿主意,而 是我等幫陛下做個決斷。」 「正是,正是。」李榮連連點(diǎn)頭,「皇爺已有懲治之意,無奈心善耳根子 軟,下不得決心,我們這些做臣子的理當(dāng)為君分憂。」 「王公公,這幾人如今都在做些什么?」劉健問道。 王岳譏笑一聲,「如閣老所料,這些人都躲進(jìn)了內(nèi)東廠,而今怕是嚇得尿 了褲子,哈哈……」 「打草未驚到蛇,為今只有關(guān)門打狗了。」劉健微微頷首說道,隨即對謝 遷眼神示意。 謝遷會心一笑,起身由閣東誥敕房取出一份空白詔書,鋪在桌案上,提筆 擬了一份旨意。 李榮隨后拿起朱筆批紅,交予王岳。 王岳細(xì)細(xì)掃視一番,笑道:「待咱家回司禮監(jiān)用印,這一份貨真價實童叟 無欺的誅賊圣旨便成了。」 劉健面色鄭重,囑咐道:「內(nèi)相勿要輕忽,殺賊之事宜在速斷,遲恐生變 。」 「閣老放心,咱家省得。」王岳自信滿滿,一口答應(yīng),隨即殺氣騰騰道: 「只等今夜皇城落鎖,便要劉瑾等人死無葬身之地」。 韓文等幾人到如今還不知全盤計劃,好奇問道:「今夜可是二位公公率人 殺賊?」 王、李二人驚愕地對視一眼,驀地大笑。 「莫非韓某言語錯漏?」韓文不喜道。 「大司農(nóng)勿怪。」李榮解釋道:「劉瑾武功深不可測,榮等頸上未曾裹鐵 ,豈會自蹈險地,此事自有人代勞。」 韓文還要再問,卻被劉健攔阻,「好了,到此為止,便麻煩二位內(nèi)相了。 事后么……」 看著劉健指向手中圣旨,王岳便道:「劉閣老放心,不會留下手尾的。不 過為安陛下之心,今日咱家少不得還要來回跑上幾遭,還請閣老陪著走個過場 。」 「那是自然。」劉健應(yīng)承,轉(zhuǎn)身對許進(jìn)道:「東崖,今夜我等可以高枕安 眠,你卻要辛苦些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步步殺機(jī)(二) 北鎮(zhèn)撫司,詔獄。 把著鐵木門檻,已淪為階下囚的小財神鄧通滿腹狐疑地望著對面監(jiān)房內(nèi)席 地而坐的二人。 牟斌發(fā)髻蓬亂,面容憔悴,自斟自飲,自得其樂。 對面坐著的人面色凝重,對自己拿來的酒菜不動一筷,眼神中卻難抑激動 之色,面皮輕輕抖動,使得臉上那條蜿蜒傷疤更加可怖,正是牟斌昔日親信下 屬,錦衣衛(wèi)指揮同知呼延燾。 鄧通心中納悶,呼延燾賣友求榮,打擊岳丈舊部的消息早由牟惜珠傳了進(jìn) 來,牟斌見了這勢利小人不說惡語相向,也該冷眼相對才是,怎地好像沒事人 似的喝酒閑聊,任他小財神玲瓏心腸也是琢磨不透。 「牟帥,您……受苦了。」呼延燾的話好像難以啟齒,吞吞吐吐。 牟斌又飲了一杯酒,爽朗笑道:「老夫已經(jīng)不掌衛(wèi)事了,就無須見外,按 以前的稱呼吧。」 「是,師叔。」呼延燾如釋重負(fù),口氣也輕快起來。 鄧通瞪大了眼睛,岳父竟是呼延燾的同門師叔,而他對此竟然一無所知, 想來便是惜珠也不曉得,這位錦衣衛(wèi)指揮使究竟還隱瞞了些什么。 牟斌哈哈笑道:「這就對了,還記得次見你小子的時候,便是這副天 塌下來也不在乎的嘴臉,一個半大娃娃,竟然用柴刀放翻了兩只野狼,真有股 子狠勁兒。」 呼延燾也笑了,撫摸著臉上傷疤,追憶往事,輕聲道:「若不是師叔,那 次便已喂了野狼。」 「當(dāng)時你小子可沒說什么救命之恩的狗屁話,倒是說什么……」牟斌沉思 回憶著。 「兩只狼是我的,誰搶便和他拼命。」呼延燾接道。 「對對對,就是這個混賬話,讓老夫看對了眼。」牟斌撫掌大笑,指著呼 延燾道:「老夫問你可愿學(xué)武,你小子卻回了句……」 「管飽飯么?」呼延燾丑臉上漾起了一絲暖意。 牟斌捶地狂笑,淚水都笑了出來,「好一個飯桶啊,你一人的飯量能抵上 三個人的,可這學(xué)武的資質(zhì)啊……嘖嘖……」 牟斌連連搖頭,好像回憶大為不堪,「一套入門長拳你似乎學(xué)了七天才會 ?」 「七天半。」呼延燾笑容苦澀,「師兄弟們都說我資質(zhì)魯鈍,不堪調(diào)教, 用飯時又有人取笑我吃得再多也是浪費(fèi)糧食,不若喂狗……」 「你便和那小子打了起來,人家入門比你早了三年啊,你哪是對手?」 「我斷了三根肋骨,咬下他半只耳朵。」呼延燾語氣平靜,既不覺得驕傲 ,也不覺得那事丟人,只是一種對兒時的緬懷,「師父要用門規(guī)責(zé)罰,我賭氣 跑下山,又遇見了師叔你……」 「咱爺們對脾氣啊,只問本心,那管什么他人眼光……」牟斌喟然一嘆, 「入了官場,卻再也找不回自己啦!」 「師叔,你……」呼延燾有心相勸,卻拙於言詞,不知從何說起。 「你不該殺了齊元放?」牟斌忽然道。 「若要取信劉瑾,總要有人去死,齊兄有靈,地下再與他賠罪。」呼延燾 略一沉默,旋即開口道。 「你這樣包羞忍恥,受盡昔日同僚白眼唾罵,值么?」牟斌看向呼延燾的 眼神帶著感傷。 「只要師叔能再掌衛(wèi)事,值!」呼延燾回答很是堅定。 「你信他們的承諾?」牟斌話中帶有一絲譏誚。 呼延燾嘿然,起身出監(jiān),扭身見牟斌還在注視著自己,猶豫了下,沉聲道 :「這是我等到的唯一機(jī)會……」 *** *** *** *** 皇城,司禮監(jiān)。 「呼延燾那小子可以托付么?」李榮問道。 王岳對著皇帝大寶呵了口氣,用力蓋在圣旨上,回道:「咱家和內(nèi)閣許諾 事成之后,牟斌重回錦衣衛(wèi),他必會盡心竭力。」 戴義有些皺眉,「牟斌心機(jī)深沉,頗具城府,錦衣衛(wèi)內(nèi)根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