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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道遺詔,要宸妃殉葬。 本朝開國以來就有讓妃嬪殉葬的傳統(tǒng),宸妃雖舍不得兒子,也只能含淚從命。宸妃走后,晉王被新登基的長兄打發(fā)去守陵,這一去便是三年。 碧云不平地補了兩句:“先帝在世時多疼我們王爺啊?那個時候的晉王府在京中炙手可熱。可先帝和娘娘一去,晉王府就沒落了。這趟王爺回京,應(yīng)該不會再回去守陵了吧?” 素云瞥了她一眼,打發(fā)她去打水了。 她們原本都是宸妃宮里的宮女,心里自然是向著晉王的。但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早已不是先帝在世時的光景了。 若澄坐在銅鏡前面,隨手打開妝臺上的首飾盒,最上層有一對宸妃送的鯉魚紋金鐲子。 她不由地思念起宸妃來。 宸妃跟若澄的母親姚氏是同鄉(xiāng),兩家住一條巷子。宸妃早年喪父,家境十分清貧,時常靠姚家接濟。后來宸妃有幸進宮,一直未忘姚家的恩德,多方照拂。 若澄的外祖父原本是做字畫生意的,勉強維持全家的溫飽。自從有了宸妃這座大靠山后,姚家在當?shù)厥艿搅斯俑奶e,生意越做越大,漸漸成為了當?shù)氐拇髴簟:芏嗳硕紶幹c姚家結(jié)親,姚氏的婚事便早早定下了。 可姚氏十六歲那年遇見了沈赟,不顧家里的反對,千里迢迢地跟著他進京。 沈赟年少成名,當時官拜都察院的僉都御史,原本前程一片大好,卻在某日歸家的途中,不慎失足落水而死。姚氏剛生產(chǎn)完不久,聞訊精神大受打擊,竟將自己所住的屋子點燃,葬身火海。 若澄一夜之間變成了孤兒,沈家不愿養(yǎng)個只會張嘴的女娃娃,姚家聲稱早就與姚氏斷絕了關(guān)系。最后還是宸妃同情若澄身世可憐,將她抱進了宮里撫養(yǎng)。 宸妃一直對若澄視若己出,不僅親自教她讀書識字,還會在閑暇時為她梳頭打扮。雖然宮中規(guī)矩多,需謹言慎行,導致若澄比同齡的孩子早熟許多,但因有宸妃的庇護,她過得十分開心。 直至先帝駕崩,宸妃被拉去殉葬。那偌大的紫禁城,曾經(jīng)熟悉的宮殿,再無她的容身之處。 素云正在系若澄發(fā)上的寶結(jié),看到她眼睛紅紅的,嚇了一跳:“姑娘這是怎么了?可是奴婢下手重了?” 若澄連忙用rourou的手背擦了擦眼睛,搖頭道:“不是,我只是突然想起娘娘了。” 素云年紀稍大些,在宸妃身邊的日子最長。她想起那個溫和寬厚,從不與人結(jié)怨的舊主子,也是唏噓不已。要不怎么說最是無情帝王家呢?生死都由不得自己。 碧云端著銅盆從外面跑回來,險些把盆里的水都灑了。素云斥道:“你這丫頭,越來越?jīng)]規(guī)矩。哪個教你這么毛毛躁躁的?” 碧云忙將銅盆放下,不忿道:“素云姐,我去水井旁打水的時候聽春桃?guī)讉€議論,說王爺馬上就到,蘭夫人早就去門口等著了,竟也沒派個人來通知我們!” 素云聞言皺了皺眉頭,轉(zhuǎn)身將若澄的斗篷取來,迅速幫她穿上:“姑娘,咱們也快去吧。” 王府如今人員簡單,除了若澄和蘭夫人以外,就沒有其它女眷了。蘭夫人本名周蘭茵,是個良家妾。幾年前,宸妃特地挑選她進府,給朱翊深啟蒙男女之事,算是他的第一個女人。后來朱翊深離京去守陵,王府沒有別的女眷,庶務(wù)便交由她打理。 周蘭茵對若澄不好也不壞,平素不聞不問,也沒過分苛待。大概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tài)。 她們走到屋外,若澄忍不住朝手心呵了口氣,昨天剛下過雪,地上還積著未化的雪塊,踩上去硬實,卻有點滑。府里主要的小道已經(jīng)被清掃出來,雪堆在兩旁的草地上,厚厚的一層,猶如純色的絨毯。 待她們走到垂花門附近,有個穿灰布襖裙,戴著烏絨抹額的婆子從廊下過來,臉上堆著笑容:“姑娘要去哪兒?” 這婆子是周蘭茵的乳母李mama,在王府里也算頗有臉面的人物了。 素云走上前道:“李mama,我們聽說王爺要到了,所以趕去門前等候。” 李mama臉上的笑容一沉,看著若澄說道:“依老身看,姑娘還是別去了吧?你也知道自己是養(yǎng)在太妃膝下的,王爺好不容易回來一趟,看到姑娘難免想起娘娘,徒添傷心。” 她雖用敬語,口氣卻不甚恭敬。若澄臉色發(fā)白,手緊緊地抓著斗篷的邊沿,低下頭。朱翊深每月都會寄家書回來,但那家書是寫給周蘭茵看的,從未有只言片語提起過她,好似當她不存在一樣。 京城有不少人在背后議論她是掃把星,出生就克死了父母,然后又克死了撫養(yǎng)她的宸妃。也許晉王跟那些人想的一樣,巴不得離她遠遠的。 想到這里,若澄不自覺地往后退了兩步,躲在素云身后。碧云氣不過,朝李mama喝道:“你怎么說話的?娘娘臨終前,特意囑咐王爺照顧我們姑娘。再怎么說姑娘也算是主子,你不怕我秉了王爺,治你不敬之罪?!” 李mama冷冷笑了一聲:“你們兩個丫頭別怪我說話難聽。王爺若記著你們姑娘,為何過往的書信中一次都沒提過她?他養(yǎng)著你們,不過是看在太妃的面上罷了。我們夫人就不一樣了,她是太妃生前做主抬進王府的,又是王爺唯一的女人。若姑娘以后還想好好待在王府,理應(yīng)知道該怎么做。” 她話里的意思,周蘭茵才是王府正兒八經(jīng)的主子,若澄得看她的臉色行事。 “你不要欺人太甚!”碧云看到李mama那副傲慢無禮的嘴臉就一肚子火。她本是宮里出來的,沒得受這么個糟老婆子的氣。 素云連忙拉住碧云,輕聲說道:“李mama的意思我們知道了,這就帶姑娘回去。”說完,拉著碧云和若澄往回走了。 等她們走遠些,李mama才往地上啐了一口:“呸,當自己是什么東西!” 碧云聽見了,氣得要回去跟李mama理論,素云將她扯到一旁,低聲道:“碧云,你以為我們還在宮里?她說得沒錯,王爺一日不冊妃,這王府后宅便是蘭夫人說了算。我們不能得罪她。” “可王爺回來了,王爺會給姑娘做主的!我們……” 素云打斷她的話:“你我都深知王爺?shù)男宰樱麜軆?nèi)宅女人間的事嗎?這幾年王爺根本沒把姑娘當一回事,想必是聽信了謠言,覺得娘娘是被她克死的。你若真為了姑娘好,就別給她惹麻煩。等以后姑娘出嫁離開了王府,咱們便不用再受這些氣了。如今,暫且忍忍吧。” 碧云聞言,看了眼站在廊下,臉上稚氣未脫的若澄,只能先把這口氣咽了下去。 …… 周蘭茵站在王府門口,裹著香色的潞綢斗篷,露出底下翠藍的馬面裙,頭上戴著臥兔,珠翠綴滿發(fā)髻,一副貴婦人的裝扮。她身材高挑,容貌秀美,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