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之境撲哧一笑，將洛凌攬進(jìn)懷中。

    洛凌沒掙扎。她也不是頭一次和時之境同床共枕了，每次都沒什么旖旎氛圍。

    “你該問她幼不幼稚。”時之境道。

    洛凌狐疑地看著時之境。

    時之境是擔(dān)心姬如月發(fā)現(xiàn)自己女兒跟個凡人當(dāng)假夫妻，感到不開心，鬧出點事情來？雖然洛凌和姬如月接觸不多，但直覺她不是那樣的性格。就是她不喜歡這樣的事情，也沒道理會鬧。時之境是怕姬如月不開心，才主動接下了這個差事？

    洛凌的眼神變化起來，直接否定了自己的這種猜想。

    按照時之境的作風(fēng)，他恐怕是樂得接下這差事，然后借機(jī)氣死姬如月吧？

    “我看幼稚的還是你。”洛凌哼了一聲。

    “好吧好吧，是我幼稚。”時之境的腦袋枕著洛凌的頸窩。

    洛凌現(xiàn)在是游魂，時之境卻能碰觸到她，在時之境的身邊，她就跟有了實體一樣。

    洛凌被時之境的碎發(fā)戳弄得有些癢，嫌棄地將他的腦袋推開，但沒從他懷里面掙扎出來。

    時之境要是為了氣姬如月鬧一鬧，洛凌心里多少能好受些。至少，時之境的行動是帶著目的的，哪怕這個目的只是為了他自己爽，對洛凌來說，也好過時之境是為了她做這么多事情。她不想欠時之境那么多。

    時之境的手蓋上了洛凌的眼睛，低聲道：“睡吧。你這些天都沒睡過嗎？”

    游魂哪需要睡覺？

    可時之境的聲音鉆入洛凌的耳朵，呼吸噴吐在她的臉頰耳廓，洛凌就萌生了睡意，意識漸漸陷入黑暗中。洛凌也沒能看見時之境暗如深海的眸子。

    第909章 冥婚鬼新娘（十七）

    懷中的身體很放松，這放松讓時之境有些茫然。

    他早料到洛凌會有這反應(yīng)，沒過腦子就提到了姬如月，可真當(dāng)洛凌有了如他預(yù)料的表現(xiàn)，他心里面又空落落的。一時間，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就跟他安排了朱瑩雪到洛凌的神靈殿堂，自己挑了崔啟明，比洛凌更早就進(jìn)入了這個位面，頭一件事就是準(zhǔn)備著要跟朱家結(jié)冥婚。他派了人要攪和掉那天謝令善和洛凌行禮，沒想到洛凌自己出手，借著衛(wèi)寧寧，讓謝令善自己跑掉了。后來的毛遂自薦更是早就計劃好的。

    只是當(dāng)洛凌神色有異地問他為什么這么做，他下意識就岔開了話題，內(nèi)心中也不知道自己完全出于本能的舉動是為了什么。到了剛才無法再敷衍的時候，他看洛凌那神色莫名的樣子，就選了個最符合洛凌心意的借口，得到了自己預(yù)想中的事情發(fā)展，卻半點輕松自在都沒有。

    洛凌這一覺睡得舒服，時之境卻是徹夜難眠，有些費解地思索著自己的心思。

    翌日，兩人卻都是精神奕奕的。

    朱陶文夫妻和時之境一塊兒坐了馬車去善堂。

    洛凌也在馬車內(nèi)，朱陶文夫妻看不到她，她就坐在時之境旁邊，被時之境偷偷牽著手，但沒有在謝令善那邊看戲的狀態(tài)。

    安州府的善堂就建在城外，前幾任的知府撥了地，讓安州所有城市的善堂都有自己的農(nóng)田可以耕種，跟普通農(nóng)家一樣要交稅，善堂里的孩子和孤老都要做活養(yǎng)活自己。而善堂的管理者不大不小也是個官，油水還很足，有時候做點人牙子的買賣，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卻是不管善堂內(nèi)那些人的死活。

    洛凌他們?nèi)ブ埃呀?jīng)派了朱家的管事去跟善堂打招呼。馬車一到達(dá)善堂，就要個油頭粉面的年輕人迎了出來，滿臉堆笑地歡迎眾人。

    洛凌懶得看這人一眼，先將善堂打量了一番，被領(lǐng)進(jìn)去后，視線就在那些孩子身上徘徊。

    “都是健康的男嬰，你看看，各個都喂養(yǎng)得好。”自稱李二的男人殷勤介紹道。

    朱陶文和王氏將那些孩子仔細(xì)看過了。

    如李二所言，各個健康，白白胖胖的。

    洛凌瞧著就不太對勁，給時之境使了個眼色，自己飄進(jìn)了善堂內(nèi)，去屋子和后院瞧了瞧。

    善堂內(nèi)的孩子不少，都被分隔開來。一些人在后頭的田地里面勞作，或是喂養(yǎng)豬羊雞鴨。雖然人都瘦瘦小小的，力氣不大，但人多了，這些活總能做完。一些老人也在耕種，指點著小孩們。屋子內(nèi)，有年老的婦人們帶著女孩做針線，人同樣都很瘦弱，幾個老女人眼睛都有些渾濁，好像是瞎了，做針線的時候，將頭湊得極近，幾乎貼在了布頭上面。

    最讓洛凌感到頭皮發(fā)麻的是里頭一個單獨的院落，好幾個女孩正在下腰，練習(xí)跳舞。指點她們的教養(yǎng)嬤嬤不是一副刻板嚴(yán)厲的模樣，而是穿著暴露，濃妝艷抹，刻薄地挑剔著這些女孩。

    “就你這身段，不練好了，將來怎么伺候人？讓你往下壓，你沒聽到嗎？”教養(yǎng)嬤嬤拿了根竹條，抽在了一個女孩的肚子上，手上很有分寸，打得人疼了，卻不留痕跡。

    洛凌怎么看怎么不對，再一瞥見旁邊居然還有男孩在吊嗓子，練唱戲，更是快要炸了。

    洛凌急匆匆就沖了出去，找到了時之境，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將里頭的事情跟時之境講了，“……那是在養(yǎng)瘦馬呢！我以為他們就是當(dāng)個人牙子，沒想到還做這種喪天良的事情！”

    這個時代，人口買賣合法，過不下去自賣為奴的也不少見，但將那些小女孩小男孩往那齷齪的方面培養(yǎng)，洛凌實在看不下去了。

    時之境面上不顯，不著痕跡地拍拍洛凌的手背以示安撫，趁著眾人不注意，低聲問道：“那你準(zhǔn)備怎么辦？”

    洛凌愣住了。

    是啊，她準(zhǔn)備怎么辦？

    她現(xiàn)在一個游魂，能做些什么？

    在謝令善那邊當(dāng)個挑撥離間的，動點手腳，那是容易得很，可在這魔窟，她能怎么救那些孩子？

    她就算不是游魂，是朱家的小姐，手握朱家的產(chǎn)業(yè)，也不可能將那些孩子全買了去。買了這一批，會有下一批。她反倒有可能成個冤大頭，比李二這樣的人訛詐上。朱家富可敵國，也撐不住這樣無底洞一樣的消耗。何況，買了這些孩子，她要怎么安置他們？自己開個善堂？

    洛凌的神色變化起來。

    時之境微笑，拉著洛凌上前幾步，對朱陶文道：“爹，我看這些孩子都很好。”

    朱陶文和王氏正猶豫不決，要挑選哪個孩子呢，一聽這話，就都看向了時之境。

    李二眼睛亮了起來，附和道：“是啊是啊，這些孩子都很好。要我說，這個大海是最好的。你看這眉眼，和朱老爺還有點像，都是雙眼皮大眼睛呢。”

    朱陶文就看向了李二指著的孩子。

    洛凌知道，謝令善那回就選了這個大海，李二口中說的是大海眉眼像朱陶文，嘴鼻像謝令善。那孩子在朱家沒呆上一個月，就給衛(wèi)寧寧給狠心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