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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錦榆吃下山藥羹,卻只淺淺一笑,輕輕側過身去,并不如往日般與他頑笑。連著那笑容也有幾分牽強附會。 皇帝嘆了口氣,放下羹盞,從背后攬住她,喟嘆道:“你且安心。” 顧錦榆不禁流下淚來,原來他一直知道,知道她所有的顧忌和不安,知道她曾經的諸多搖擺不定。他定也是有諸多猜忌,這是自古以來每個帝王所在所難免,可是今日卻如此決絕地給了她答案,這背后要割舍的,她不是不懂,難道是······ “因為他么?”顧錦榆撫摸著肚子里的孩子。 皇帝沉默半響,輕輕搖頭,將她輕輕扳過來,看著她還沾著淚珠的雙眸,一字一句道:“因為他。”見顧錦榆忍不住又要落淚,輕輕抬手把她眼角淚珠拭去,低下頭來,在她耳邊細細呢喃:“傻瓜,因為你,所以,才因為他。”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可奈何的喟嘆。 情不知所起。 曾經他以為為王者,不能也不肯為物所困,到頭來才發現,情絲千機,纏繞不休,他終究也還是自愿落入其中。 顧錦榆抬眼看他,眼神有一絲驚喜,還有一絲不敢確定的懷疑不安,皇帝撫著她手上的鐲子,將她擁入懷中,用身為帝王不曾有過的溫柔口氣說道:“這鐲子,是我母妃平日所戴。這些日子是我不好,讓你白白煩惱。相信我,恩?” 顧錦榆知道,這鐲子既然是他母妃之物,對他來說自然非比尋常。原來在當日,他便已下定決心。 終于有幾分笑意,縮在他懷里,悶悶道:“恩。” ---------------------------------------------------------------------------------------- 八月末,皇帝召顧相,于承乾殿相商國事,直至夜深。 九月初,顧相于朝堂上主動請辭,帝允之,賜爵位輔國公,享食邑萬戶。帝念其為兩朝元老,勞苦功高,爵位世襲罔替。 此事一出,朝野震動,帝相相爭已久,而今竟如此輕松就化干戈為玉帛了?君王既往不咎,顧相大權旁落?還是看似雙方各退一步,實則暗潮涌動。 丞相府邸。 “姐夫,為何要前功盡棄?”問話的人著一身雪白直襟長袍,一如既往的斯文儒雅,只是此刻也忍不住著急。他在溧陽山那個偏僻的地方呆了那么久,忍著別人幾多譏諷,暗自冶煉兵士,就待著有大展宏圖的一天。這么多年的籌謀,最后卻只得了一句“放棄罷。”他又怎能甘心。 “經義,是我對不住你,定會加以補償”,顧相面露愧對之色,只是態度堅定:“但前話便休再提了吧。” 沈經義不怒反笑,“既如此,你總該給我個理由吧,算是給我一個交代。難不成,是如外面傳言,你果然怕了那個小兒不成。” 顧相微微一嘆,“也罷。你真的以為皇上什么都不知,任人魚rou我早該看出,他不過是刻意縱容罷了。”當日承乾殿上君王所說的話還歷歷在目,“朕近日翻看舊宗,查建元十六年有一人,名為沈經義,是為當科狀元,父皇甚賞之,欲嘉之為翰林院掌院學士,此人卻以醉情山水為名,不愿入仕,朕多有好奇,特命人追查此人行蹤,竟查到此人還與顧相有些要緊牽連呢,既如此,丞相想必是知道其中隱情的,不知是否愿意為朕解答這困惑?” 君王面含笑意,像是真的為了滿足自己好奇心而詰問對方。 顧相話聽一半,便冷汗涔涔,跪了下來,半晌無言。 寶座上的君王笑意不改:“也罷,想來此人生性散漫,于這人情世故,倒是不怎么上心的,丞相不知,倒也正常。只是朕一向惜才,不愿看到大才之人流落草野之間,若是丞相愿意代為傳達,替朕招攬賢士,豈非美事一樁?” 顧相以頭磕地,“圣上美意,為臣自然謹遵無誤。” 帝王親自下來,扶起丞相,“愛卿年邁,何須多禮,如此勞事傷身,若是韻妃見著,該怪朕不通人情了。” 顧相久為人臣,自然知曉君王話里暗意,咬咬牙,說道:“臣近來確實時有力不從心之感,便是想著遵照先皇遺命,為圣上分憂,也是力所不能及了。” 君王不甚在意,似是沒聽出他話里隱隱以先皇旨意要挾之意,顧晏州不過垂死掙扎,他本來也沒打算趕盡殺絕。 “朕已知曉,早已命人于朱雀街修建國公府邸,聞人來報,景色清幽雅致,愛卿若是愿意,便入住了這府邸,頤養天年,也好修養身心,如何?” 顧相扯嘴一笑,罷了罷了。“圣上仁慈,臣卻之不恭。”而后又深深一拜,語含深意:“臣領命,圣上但請安心。” 君王微笑,“朕自然心安,不過近來韻妃想家的緊,愛卿得空,便去看看她。” 顧相一一答應,兩人又話了話家常,似乎不再是君與臣,只是尋常翁婿。 回憶罷,顧相輕輕一嘆,“你不甘心,我又何嘗不是,比你只會更甚。只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全力一搏,也不過是自取滅亡罷了。” 沈經義曾經滿腹詩書,自然不是那等愚笨之人,只是,太突然了,他有些喘不過氣罷了。因而半晌無話,只是默默無言。 顧相見此嘆了口氣,“皇上不是氣量短小之人,我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尚且輕輕揭過,也不會太過為難你,待得此事平靜一些,我便設法替你謀個官職。” 沈經義淡淡一笑,“姐夫位極人臣,自然知曉何事可為,何事不可為,也不必拿話誑我。如今我算是服了皇帝小兒,只是是個皇帝,便容不得臣下再三的不知進退。姐夫若是再折騰,指不定他一怒,就獲誅九門了。這便是居于人下的無奈了。罷,罷。我家去罷。”一聲大笑出門去,倒真有幾分皇帝口中的疏狂。 顧晏州看著沈經義漸行漸遠,沒再勸,只是微微紅了眼眶。 他是對不住他。 顧晏州與沈慕玉相識于微時。顧家勢大,可于子孫教養上更加嚴格,加之為了不落人口實,彼時顧晏州不過是一名小吏。沈家世代從商,一雙子女卻有如龍鳳,顧晏州見沈慕玉蕙質蘭心,心悅之,不顧顧家阻攔求娶。顧氏最終不得已妥協,卻在過門后多加刁難。 沈經義見jiejie因著家世飽受磋磨,便暗自發誓,考取功名,他本就聰明穎慧,加之勤奮刻苦,后來果然狀元及第。只是卻沒有入仕為官,蓋因著為了助他一臂之力,才居于人后,只是最后還是沒能實現當初展望。可憐沈經義這一生,空有著滿腹才學,卻沒能有所而為。這些,都是他欠他的,卻無以為報。 第18章 盲眼貴女vs流刑王爺8 修曜十一年,帝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