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就當你沒有。你看陽光多好，我們陪月光散散步吧。”

    怎么就一樣的陽光照著兩樣的人！不過走走也好。

    “熙雯，說點什么吧。最愛聽你說話，有一點嬌羞，有一點傲嬌，有一點感悟，還有一點黑色幽默。”

    “不想說。”

    “笑一個吧，你笑起來最美了！”

    “如果你對生活報以微笑，生活會回報你以不屑；如果你對生活報以眼淚，生活會回報你以冷笑。”

    他笑了。

    一，二，三，四，五，六，七……一百。我數著腳下的青磚。

    “熙雯，你太棒了，竟然能從一數到一百！”

    我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跟藍天白云合個影吧。”我拿起手機，選好角度自拍起來。

    “拍的好看嗎？”他把臉湊過來。

    “拍的好頹？照片上我的笑容是對無望人生最無力的抗爭，計算一下我的心理陰影面積吧。”我把手機拿到他面前。

    “笑得挺傻的，但我還是喜歡這種傻笑。”

    坐在樹蔭下的石墩上，看著天邊的流云，我想起無憂無慮的小時候：“小時候最喜歡看云彩的變幻了。云彩深處好像有巨大的宮殿，還有通往宮殿的階梯，宮殿周圍草木森森，層巒疊嶂。我常幻想自己住在云里，發出的聲音像雨滴一樣落下來，打濕每一個聽到的人。”

    “小時候我也常常看云，看云彩變化出各種形狀，我看著像很多動物。”

    “你說，我們睡覺的時候命運也在睡覺嗎？”

    “它在暗處盯著你也說不定。”他笑著說。

    “又來嚇人！你想想，一雙黑黢黢的眼睛趁你睡著的時候在暗處盯著你，多恐怖啊！我總覺得睡著了萬事皆休，人生在世與其虛幻的奔波，還不如渾然大睡。”

    “奔波是為了追趕幸福吧！人永遠在路上，幸福一直在前方。”

    “為什么人人都在追趕，攀爬，仿佛足夠地伸長手才能獲取幸福？”

    “其實這樣也未必能夠到幸福，欲望就是讓人心甘情愿在幻覺中奔跑。”

    這份工作另一項額外福利就是可以免費觀看各種健身比賽，一群紅男綠女把肌膚抹得油亮油亮的，看上去rou香四溢，在一個輝煌的舞臺上賣力地展示自己壯碩的rou。

    一直沉默寡言的楊莎莉緊挨我坐著，她睥睨著坐在斜下首的機車王，湊到我耳邊說：“我是斗不過她們，你心思多，倒是可以跟她們斗一斗。”

    “我不想把心思用在這些地方，不值得。”我不禁冷笑，沒想到楊莎莉一副不爭不搶的局外人模樣實則綿里藏針。這份工作確實沒有讓我感到充實快樂，除了上次因為自己大意，讓那些與我不睦人抓住了把柄，我也沒感到傷害。為了這樣的個人恩怨蠅頭小利明爭暗斗，不禁讓人扼腕嘆息，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楊莎莉驚人的言論，讓我想盡快逃離這片是非之地，所以休班的時候我迫不及待地去看還有沒有適合自己的工作。炙熱的陽光為整個求職歷程注入了轟轟烈烈的色彩。車輛川流不息，高樓林立，櫥窗里陳列著精致的貨品，世界的繁華是這樣的盛氣凌人，它給你展現它全部的美好，卻讓你無法企及。佇立在城市的心臟，這里是城市最繁華的地段，是欲望的內核，我像燈紅酒綠綺艷流金的舞會上迎賓的門童，盛裝的人們在我眼前一一流過，他們具有貴族的高傲，教廷的雄辯和宮殿的輝煌。他們從我眼前流過，旁若無人，目空一切。

    我像一只嗷嗷待哺的幼鳥，伸長脖子向信息欄張望，內心的失落像初秋的熱浪一樣灼人。

    林越澤打來電話，我可以感覺到他微笑的表情，這種不合時宜的微笑，還真是讓人生氣。他問我在干什么。

    “找工作啊！”

    “怎么樣？”

    “不是很順利。除了女店員，女文員，女收銀員，好像沒有更好的選擇。”

    “你可以做女結婚員。”

    真想對他翻個360度的白眼。

    “婚禮是女人走上人生巔峰的最佳捷徑。”

    “不跟你聊了，三觀不正！”

    “好吧，我會等到你棄暗投明的那一天。天氣這么熱早點回家吧！”

    回去也好，反正人生已經這樣不堪了，沒必要在大太陽下四處碰壁為自己雪上加霜了。什么時候生活變得行云流水般舒暢，每一天都像夾心餅干一樣甜潤爽口，像鑲著蕾絲花邊一樣精致優雅，那該有多好。

    這些灰暗的日子，像一個迷宮，無數走不完的的回廊。與自己內心的迷茫對峙，與生命的黑暗對峙，臨崖獨立。一句問候的話語，一份溫情的關懷，這些都像是杯水車薪。

    回家的路上，風云突變，好像要下雨了，澄澈的藍很快被灰暗遮蔽，烏云越聚越多。

    還好，趕在下雨前回到家。每次回到家，有個熱情爆棚的小精靈出來迎接還真是一件開心的事，月光又是一陣上躥下跳，面對它狂躁的熱情，我都有點不知所措了。

    “月光，想我了嗎？在我人生不如意的時候，你是唯一的美好，你是如此可愛，感謝你給我帶來的一切，我知道你聽不懂，不過沒關系，我愛你！”我撫摸著它毛茸茸的小腦袋。

    那雙天真無邪的眼睛，似有所悟地看著我。

    初秋的風呼嘯著掠過空曠的街衢。我驚嘆于今年這個季節了還老是下雨，當我意猶未盡地想起小城，我才覺得那不是雨，像天空在哭泣。

    城市繁茂如叢林，人生錯綜如草莽，小城離開的日子，我邁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踩著荊棘在前行。

    透過玻璃窗仰望天空，似乎意識到什么，還沒來得及捕捉。遽然，一個巨大的影子撲閃著黑色的翅膀掠過天空，直入云霄，迅疾地掀起一陣猛烈的風。頃刻間大雨從天而降，被大風離散了彼此，降落在堅硬的水泥地上。

    月光警惕地直立在沙發上，被眼前氣勢滂沱的景象驚呆了。

    小城出殯那天一直在下雨。我和她近在咫尺，卻行走在不同的世界，大雨如注，她走得孑然一身。雨水淋濕了大地，淋濕了荒草，淋濕了送殯的人群，淋濕了記憶，淋濕了不斷凝望來路和去路的目光。

    那天的雨在我的記憶里下成了永恒，我一生都會后悔將她遺落在大雨中。我時常覺得小城并沒有葬在那片荒涼的墓園，而是住在我的心里，一直與我同在，所以我會帶著她穿過風雨，遇見絢麗的彩虹，迎接最美的陽光。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伴隨著電閃雷鳴滾滾而來。月光一陣狂吠，吵得人心里兵荒馬亂。一個女人心急如焚地說：“有人嗎？是我呀！”

    我打開門，站在門口的是鄰居車太太。她心急火燎地說道：“孩子……孩子不見了！”

    我從抽屜里拿了一把傘，跟隨她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