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三朝元老都倒了，現(xiàn)在朝中一片靡靡，外敵又如此強(qiáng)勁，陛下再這樣下去，我們申國早晚會亡的。”

    “你小聲點(diǎn)，要是被人聽到了會誅九族的……”

    “……”

    可能說者無心，但是聽者有意，南素原本死寂的心竟因此驟然活了過來。她心中滋生出一個(gè)惡毒的想法，要是申國滅了，少昊是不是就能帶她離開這座牢籠呢？她做夢都不敢奢求的事僅在一夕之間突然變得有了盼頭。

    這樣的念頭支撐著南素，她決定加一把火，要申國提早滅亡，她想這樣她就能早日見到少昊，早日回到故國。

    她重新開始理會申侯，每日為他彈琴跳舞，陪他尋歡作樂，竭盡全力將夷桓引入頹靡的深淵。而夷桓也果然沒有令她失望，變得比之前更不思進(jìn)取，令滿朝文武更加不滿。但是面對這樣的情形，朝臣們也無可奈何，只能把怨憤撒在她的身上，在民間不斷地大肆地抨擊她，說她是一代妖姬，專門魅惑君王，說申國的江山社稷早晚毀在她身上。

    這樣的評論或多或少地傳入了南素的耳朵里，但是她早就活得如同行尸走rou，還在乎這些做什么呢。

    不久后她聽說少昊繼承了王位，他本想減輕賦稅，整頓兵制，無奈國庫被上一代莊侯揮霍地差不多了，錢糧都十分吃緊，改革舉步維艱，她便暗中將申侯為她搜羅的奇珍異寶派人秘密地送回莊國。雖說解決不了大問題，卻讓處于困頓中的莊國松了一口氣，度過了眼前的危機(jī)。

    治興王朝一百二十七年，冬，莊國國君少昊率三萬大軍親征申國。申國不敵，莊國的大軍很快就攻陷了他們的王城。而王城之所以這么快就被攻下，則是因?yàn)樯陣髮栬詈鋈慌R陣倒戈。

    攻陷皇都的消息傳入宮中時(shí)，天空正飄著蒙蒙細(xì)雨。

    南素一大早便穿上她最喜歡的衣裙，戴上少昊往昔送給她的步搖，安安靜靜地坐在寢宮之中，靜靜地等待著少昊的軍隊(duì)打進(jìn)皇宮。

    那日整個(gè)宮殿都彌漫著慌亂而絕望的氣息，夷桓突然鐵青著臉，出現(xiàn)在她面前道：“孤不是讓你跟著死士離開這里么？你為何不走？”

    他看起來眉目俊朗，身姿挺拔，倒和青汐想象中的昏君有很大的不同，這其實(shí)是她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夷桓。因?yàn)樗谀纤赝５纳袼贾校瑥奈匆跃呦竦男问匠霈F(xiàn)過，所有關(guān)于他的一切，南素都僅僅是讓她知道而已。青汐猜想這大概有兩個(gè)可能，一是既然南素讓她與自己神思同行，當(dāng)然就可以選擇想讓她看到的和不想讓她看到的，南素大概不想讓自己看到他；二是可能是因?yàn)樵骱抟幕福纤氐纳袼枷乱庾R地不愿回憶與他相處的點(diǎn)滴。

    但其實(shí)這兩點(diǎn)都有自相矛盾的地方，不然為何夷桓最后還是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了呢，還如此真實(shí)而清晰？青汐猜想接下來將發(fā)生的一切或許就是南素成魔的關(guān)鍵。

    南素甩開他的手，嘲諷地瞥向他，慢悠悠地道：“你現(xiàn)在還有心情擔(dān)心我？有這個(gè)功夫，不如想辦法逃出去呢。”

    夷桓驟然怒道：“南素，孤有時(shí)候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有心還是根本沒心。”

    見南素撇過臉不說話，他忽然握住南素的下巴，自嘲般地一笑道，“不，你根本就沒有心，不然孤對你這么好，為何你還這么憎惡我呢？你以為孤不知道，你在孤面前曲意逢迎，那都是假裝的對么？呵呵，可笑我曾經(jīng)……竟真的信了。”他手上的力道驀地加重，“這些年，你背著孤往莊國送了多少財(cái)寶幫助你的情郎，嗯？”

    他的雙目赤紅，似乎帶著無盡的怒意，但青汐卻在他的雙眸中看到了一種無法言說的悲傷和絕望。她原本以為申侯之所以迷戀南素，是因?yàn)樗龘碛幸粡垷o可挑剔的容顏，現(xiàn)在看來似乎……

    南素毫不畏懼地回視他，臉頰上還勾起兩朵梨渦：“你知道了？”頓了頓又道，“你說的沒錯(cuò)，我憎惡你，甚至痛恨你，所以在你面前的一切，都是偽裝的。你知道么，夷桓，在無數(shù)個(gè)躺在你身旁的黑夜里，我都無比想將你千刀萬剮！”

    夷桓驀地松開手，退后了兩步道：“你，剛才說什么？”

    “還需要我重復(fù)一遍嗎？”南素道。

    夷桓好像忽然沒了力氣，闔了闔眼道：“滾！立即給我滾！”

    南素?fù)u頭道：“我不會離開的，我要在這里等他。當(dāng)然你也可以殺了我，我不會怪你。”

    青汐知道南素并不是開玩笑，她是真的這么想的。她覺得自己落到今日這般田地，全是夷桓害的；但夷桓有今日，也全是她造成的，所以她可以報(bào)復(fù)夷桓，反之夷桓就算要?dú)⒘怂膊o怨言。

    青汐覺得南素的想法很奇特，但卻又無言以對，不虧是能成魔的人啊。

    夷桓冷笑了一聲：“你以為他還會要你？要一個(gè)申國曾經(jīng)的王后？就算他還要你，他的臣子們能答應(yīng)嗎？申國的朝臣們能答應(yīng)嗎？”

    南素突然正色看向他，固執(zhí)地道：“為何不會？他說過會喜歡我一輩子，至死不渝！”

    夷桓像是聽了多荒謬的笑話般大笑出聲：“南素，你可真是天真，你知道這些年孤送了多少美人給他？他全部收下了，你們的書信往來中，他從來只字未提吧？”

    南素驟然變了臉色，冷聲道：“你騙我！”

    “事到如今，孤有必要騙你嗎？”夷桓沉聲道，“你知道厲桀為什么同意為莊國大軍打開王都的城門嗎？他提的條件就是要莊侯將你處死！”

    “我不信！”南素剛說出口，就看到夷桓倒在了地上，口中溢出一口黑血。

    南素蹲在他身邊半扶起他道：“你服毒了？”

    夷桓慘白一笑：“你不是想將孤千刀萬剮嗎？現(xiàn)在如了你的愿了，不高興嗎？”

    對啊，她不高興嗎？這一日，她足足等了三年。南素忽然陷入了空前的茫然中，只覺得一顆心空空的，里面什么都沒有，荒涼一片。

    “你若執(zhí)意不肯走，待孤死后割下孤的頭顱獻(xiàn)給莊侯，興許他能……”夷桓咳出來的黑血越來越多，連聲音也越來越輕飄飄的，“……萬里江山加一條命，孤欠你的，算還清了吧？”

    夷桓的眼皮漸漸垂下，最終緊緊闔上，再也不會睜開了。

    許久后，南素才靜靜起身，重新端坐在梳妝鏡前，一動不動地望著窗外的木蓉花。那是她故鄉(xiāng)的花啊，千里迢迢地從莊國的王都被運(yùn)來。

    不知為什么，青汐突然不想再看下去，因?yàn)樗路鹨呀?jīng)能猜到結(jié)局。

    沒錯(cuò)，南素這樣一位愛恨都如此熾烈的姑娘，最終死在了自己心上人的手中。一杯毒酒，九尺白綾，一把短刀任由她選擇。

    畫面到了最末，南素纖長的手指一一撫摸過毒酒、白綾和短刀，唇角漸漸漾起兩朵異常璀璨的笑容，臉頰上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