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像在這個世界過去的二十多年中那樣，與她沒有交集，不曾相識。

    但是——誰叫他在另一個世界里，遇到了在他意料之外的喬小苗？

    于是那些感情，那些喜歡與愛戀，就悄無聲息地滲透到了他的骨髓里。就那樣毫無由來地，無法控制地。

    葉斯明將視線移向室外，眼睛里倒映著廣場中央的噴泉水花。

    “你還記不記得，高中的時候，有次你數學只考了三十九分？”思考了兩秒，他轉回眼，這么對桌對面的喬小苗說道，

    “那么蠢的女生，我怎么可以不去幫一把？”

    “啊……？！”

    喬小苗臉上的呆愣多于驚訝。

    反應過來，她一張白凈的臉迅速燒上緋紅，牙齒咬著下唇，有些羞惱。

    那張三十九分的數學卷，她的人生之恥……她當然……記得啊！

    但是沒想到葉斯明就這么直白地把這件蠢事說了出來，也沒想到他到現在還記得。

    “葉斯明！”喬小苗抬高聲音，右手嗔怒地輕打了下他手背。

    葉斯明反捉住她柔軟的手，看著她的眼睛淺笑：“喬小苗。我說的是真的啊。”

    是真的。

    從她考出三十九分的時候，從他主動撿起落在地上的試卷的時候，從他不受控制在食堂叫住她的時候，某些情感就開始發芽了。

    也許從這些時候開始，世界線也悄悄在改變了吧。

    所以蔓生了他的感他的念，生出了兩人間難以理清的交集。

    喬小苗對這個答案不大滿意，但看著葉斯明認真的目光，她內心馬上又柔軟下來。手指被他有一下沒一下捏著，有點癢。

    正要對他說點什么，兩人間卻被服務生略帶猶豫的上菜聲打斷了。

    女服務生悄悄看了眼葉斯明，耳根泛紅。上完菜往回走，又回頭看看喬小苗，發出一聲艷羨的嘆息。

    午后在諾大的鐘樓建筑里散步，喬小苗又拉著葉斯明乘了游船，去了小矮人的小屋，仙杜蕾拉的城堡。她興致不減，只不過到了傍晚時分，到底體力不支，有些玩累了。

    冬季的天入夜很快，才沒多長時間，青紅的天便完全褪去霞紅，濃郁的藏藍覆蓋了整個天幕。

    風有些大了，喬小苗拉拉敞開的外衣衣領，步速變得緩慢，葉斯明也跟著她放慢步伐。

    只不過很快，她的眼睛又亮起來。

    在漫天閃爍的橙黃燈火中，她指著前方不遠的花花綠綠，對葉斯明說道：“葉斯明，葉斯明！我想玩那個！”聲音帶笑，聽起來有些興奮。

    葉斯明向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燈花如星，音樂歡暢，不知疲倦的木馬正繞圈著晃出天真的姿態——是旋轉木馬。

    游樂園里游樂項目千千萬，每一項成人兒童都參與得開心；唯有這一個，似乎只有小孩子在玩。

    他看了片刻漂亮的燈火闌珊，接著又仰頭望向不遠處夜空下徐緩轉動的摩天輪。摩天輪發著光，像燈塔。

    “喬小苗，我們去坐那個。”遙遙指向摩天輪。

    喬小苗看看滿是小朋友的旋轉木馬，心中也能料到葉斯明的感受，于是彎著眼答應了。

    坐上摩天輪，便又是一段又長又奇妙的旅行。

    車廂慢慢升高，越升越高，越升越高。

    星光在自己手邊，點綴大地的燈火在自己眼下。

    透過窗便是遼闊的夜空，仿佛一張開雙臂就能擁抱住所有星河。

    還在上升。

    葉斯明也和她一起扭頭看著窗外，狹小的空間里安安靜靜，只有遠處喧嚷的熱鬧遙遙入耳。

    摩天輪的速度緩慢，喬小苗從天的一頭望到另一頭。此時，她聽到葉斯明在她身旁寧靜地問：“喬小苗。未來，你怎么打算？”

    喬小苗稍稍偏頭，視線看到葉斯明正也對著天空，側臉被明滅的燈光勾勒得尤其好看。

    “我啊……當然是準備重新工作啦。簡歷啊面試啊我都準備好了。”她看他的側臉有點著迷，眼睛也就一直盯著。

    “那你知不知道，你這種情況，現在很不容易找到完美滿意的工作？”葉斯明依舊安靜地問。

    喬小苗目光移向窗外：“嗯。”

    早就知道了。

    沒了B大畢業的名校光環，沒了曾經項目課題經歷的裝點，沒了父母的支撐。大齡又單身，從畢業到現在，中間好多年庸庸碌碌，履歷寫無可寫。

    但——正因為已經知道了前行的困難，所以才能仍然鼓起勇氣，往前走。

    “面試……”葉斯明低聲開口，轉頭看向她，“很久以前恰巧碰到你的那次面試，原本我可以放水讓你通過。”

    那次面試……是另一個世界里，她大四時去的那場青葉公司的面試。最后見到他的那一次。

    想起往事，喬小苗不由再次從窗外轉回眼，看向葉斯明。

    目光正好與他對上，他的眼漆黑幽深，像外頭的夜空。

    他緩慢安靜地垂下眼，“只要你跟我說一聲，那個時候，你只要跟我說你想來，你就一定能通過。”

    可惜她沒有。一句多余的話也沒說，頭也沒回地就走了。

    “……”喬小苗有些許意外。

    靠他放水走后門入職？

    靠人情關系串聯運轉的這個社會，原來像那樣的大公司也不例外。

    可惜入職那件事，永遠只能成為她無數遺憾中的之一。

    “喬小苗。”坐在對面的葉斯明忽然喚起她的名字，“小苗。”

    壓低的清寒嗓音念著她的名字，將字音柔軟地放在唇齒間摩挲，讓寂冷的冬夜，泛出一絲溫情。

    “小苗。”他雙手伸來握住她的雙手，十指不輕不重，正好將他的體溫傳到她手心手背。

    “你啊，你。”他說話聲音也不高，像嘆息，“明明高中時總愛找我問問題，明明剛上大學還讓我幫寫作業。怎么后來越長越別扭了？喬小苗，你獨自過了這么久，是時候依賴一下我了。”

    喬小苗上齒咬住下唇，目光也垂下來。她搖搖頭，“葉斯明。有件事，我要告訴你。也許你已經猜中了……”

    她把自己重回高三，收到未來自己的短信，那些零碎的過往，全都傾吐了出來。

    “我有那么多遺憾的事，后悔的事。從前總是無憂無慮，覺得天塌下來有爸媽頂著。后來才發現，自己早該是個大人了。”那些生活的瑣碎與負擔，早該由自己來肩負承受了。

    她說著，細瘦的手指不自覺捏緊了葉斯明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