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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方圓半丈的水鏡上忽然淺淺地泛起了漣漪。 這漣漪不像是尋常的水面波紋,反而和周邊的濁浪毫不相干似的,水痕緩慢地凝聚成了一道道晦澀的符印,最終,在層層符印中間,水流驀地空了下去——并未蒸騰,也沒有傾瀉到什么地方,而是在頃刻之間就憑空消失了,只留下一片井口大小的虛無渦旋。 葉清桓的身體仿佛又透明了幾分,他垂下手,淡淡道:“路途太遠,走條捷徑罷。” 修行之人,若有幸攀至太虛之境,便可參悟玄妙法門,施法化天涯為咫尺,只是其法消耗也非常巨大,不是尋常人能以一介殘魂之身所承受的。 姜云舒之前的猜測成了真,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她提起裙角,可就在足尖將要踏入虛空漩渦之前,忽然回頭:“還有多少時間?” 葉清桓盯著自己隱隱有些虛化的手指尖,破罐子破摔地笑了下:“兩個時辰,還是三個時辰?我沒仔細算。” 姜云舒便不說話了。 而就在一行三人通過忘川水陣的時候,葉箏也已將重傷的兩個人安頓在了南宛城主府里,蔣嵐與周堇做事本就妥帖,未久,又接了沈竹塵帶來的傳音紙鶴,聽取了姜云舒的托付,自然更加盡心盡力。 城主府后宅鶯鶯燕燕似乎也察覺了氣氛鄭重得十分異乎尋常,一整個下午都沒出來閑逛,就連牌桌上的調笑聲都小了許多。 葉箏守了昏睡的陸懷臻與辛夷一陣子,終于還是憂心忡忡地開了口:“兩位的藥雖好,卻不適用于生人之體。”他又看了一眼沈竹塵掏出來的家底,搖了搖頭:“趁著今夜月尚未缺,我施術再往人間走一趟,看看能不能取些靈藥回來。” 他所沒說的是,若等到姜萚回來,治好這兩人的傷勢自然不成問題,可眼下風潮暗涌,又有誰能篤定他就一定還能回來呢…… 可沈竹塵心細如發(fā),硬是從這句貌似毫無破綻的前因里聽出了幾番后果來,當即一愣,滿眼驚詫地欲言又止了一時,方才僵硬地頷首:“也好,勞煩葉先生了。” 慣走的陰陽路,其實并算不上如何勞煩。只不過這一回,當紅衣的身影從幽冥中消失之后,撞入眼簾的人間情景卻未如預料一般。 葉箏看清了眼前景象,不由懵了下,周遭亭臺屋舍如故,然而夜半之時卻無一盞燈火,沉沉天幕把葉家層層疊疊的飛檐樓閣全都襯成了一片黢黑的鬼影憧憧,唯獨他身邊盛放的一株十月錦還一如既往地花開絢爛,像是個不合時宜地出現在陵墓里頭的盛妝美人。 他心里莫名地發(fā)慌,連忙急匆匆在劍居和琴臺找了一圈,卻不出意料,空寂已久的兩處院落果然一個人也沒有,他不甘心,身形閃動,下一刻人已到了葉黎常住的靜室。 腳下白沙、身畔竹林如初,但依舊沒有人。 葉箏放下小幾上未來得及收拾的半杯殘茶,越過案席,繞到另一側去。然而,連常年不熄的鍛爐都是冷的,距離他上一次回來不過一兩日,可眼前景象卻像是隔了經年的時光,他上前開啟了爐門,里面巖心火種已然不見,只余幾點冷灰。 葉箏倒退兩步,按住太陽xue,腦袋里混沌一片,讓他想不出個因果來。 他幼時聰慧非常,可自從遭了變故,得了瘋病,那點與生俱來的聰明靈慧便都用在了多疑與懷念上,此時腦中縱有無數浮光掠影的殘片飛來蕩去,卻一點也抓不住,只能任憑它們無理取鬧地攪和成了一團陰郁的漿糊。 良久,本已漸漸清明起來的夜色忽然再度暗了下去。 葉箏猛地回過神來——黎明就要到了。 他狠狠咬住牙關,最后看了一眼空無一人的深深庭院,施法結咒,在第一縷陽光降下之前,帶著搜羅出來的靈藥潛回了黃泉。 而幾乎就在同一時間,不知所蹤的葉黎正好帶著他的老徒弟和葉家上下眾人踏上了璧山城的土地。 旭日從東方山巔攀爬上來,映紅了半邊滄海,初啟門戶、開始了一天營生的小民百姓們訝異地遠望著這一行不速之客。 葉黎那副翩翩貴公子的形容早被一夜狂躁的海風吹成了一只炸毛的野鵪鶉,但素來愛惜形象的他卻似乎毫無知覺,往日附庸風雅的山水折扇也換成了一把素白的古拙長劍。 還沒走幾步,他就憑借著身高的便利,從圍觀的人群后面發(fā)現了什么,立即整了整衣襟,抱劍一禮,沖前方來人鄭重道:“勞煩前輩親自相迎,在下惶恐。” 來的是個高挑的女子,碧裙單髻,一身颯爽利落的裝扮卻掩不住絕代風華,她略帶詫異地挑了挑眉,似乎驚異于葉黎這種“世家子弟”居然在如此節(jié)骨眼上還有閑心說些不痛不癢的廢話。 末了,她也沒說出寒暄之詞來,只作了個“請”的手勢,等到圍觀的人群離遠了,才忽然問道:“你就是明珠島葉家這一代的家主,葉含光和姜萚的侄子?” 葉黎跟上來,僅比她錯后半步,聞言微笑反問:“綠綺前輩與在下兩位叔父相熟?” 綠綺側目瞥他一眼,手指拂過懷中無弦鐵琴,忽而想起瘴林與南荒之中那段步步艱難的日子,并不算長的時光中,出身名門的友人也好,籍籍無名的同道也罷,有太多人用飛蛾撲火一般的慷慨和決然在生者的心中刻下了永世無法磨滅的痕跡。 而現在,逝者已矣,義無反顧撲向烈火的,輪到了他們。 葉黎側身讓過一個推獨輪車的小販,駕輕就熟地對著看他們兩人皮相看呆了的小販笑了笑。 祖輩生活在此地的百姓尚不知外界疾苦,多年前那場駭人聽聞的修士滅門慘案隨著四季更迭漸漸被所有人遺忘,遙遠東方偶爾傳來的幾句語焉不詳的戰(zhàn)況也不過是茶余飯后的談資而已,市集上該繁華的依舊繁華,該錙銖必較的也仍在為了一文錢面紅耳赤,無論是耄耋老人還是總角小童,臉上都找不到什么慌張的痕跡,幾乎要襯得他們這些修者的憂慮荒謬起來。 葉黎從街旁叫賣的人群處收回目光,心照不宣地把之前沒得到回答的問題拋到了腦后,又問:“前輩,不過短短數日,長風令的情況就真的危急如斯了?” 綠綺腳步頓了下,清艷的臉上短暫地浮現出了一種無能為力的茫然,但極快地,就又恢復了鎮(zhèn)定:“邪神對靈脈攫取越多,天下修者受到的影響便越大,數月前就開始有了預兆,不少留守后方的孩子一夜之間境界倒退,甚至根基盡毀,若不是丹崖師兄早有預料,只怕當時人心就要生亂。” 可即便有了預料,也…… 綠綺嘆了口氣:“我們本以為那位鎮(zhèn)將出手截斷東西靈脈之后,事態(tài)會有所好轉,卻沒想到,這樣一來,被邪神強行提升起來的靈脈重新沉入地下,世間靈元驟然稀薄,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