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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夷求見吾皇陛下!” 那小老頭似的宦官大概半輩子也沒見過毫無名氣卻膽敢來求見妖皇的散修,通傳的時候舌頭不由打了個結(jié),退下之后才偷偷地抹了一把汗。 姜云舒收起了驚訝神色,笑盈盈地和突然現(xiàn)身的三位故人挨個打了個招呼,末了,笑道:“十二哥氣色好多了。” 十余年不見,即便是差點要了人命的舊傷也早已痊愈,然而心中遺憾悲痛究竟如何,卻無人知曉了。 姜萚微一斂目,也淡淡笑起來:“無可奈何之事。” 兩人的機鋒沒人能聽懂,妖皇便言歸正傳:“三位既然受氣機牽引而來,便請隨我一同去看一看罷!” 他不愿配合的時候自是百般拖延,但下定了決心之后,卻痛快得很,不過盞茶光景,一行人便穿過了看似規(guī)模宏大的皇宮內(nèi)苑,再一抬頭,迎面已是一座黑霧聚成的參天高塔。 妖皇早已回復(fù)了平時的樣貌,卻仍懷抱著小白狗模樣的諦聽幼獸,見它并未因塔中聚集的陰煞之氣精神起來,心中暗自疑惑,卻仍指點道:“此物兩月前出現(xiàn),初時不過藤蔓粗細(xì),高不足三尺,但周遭草木盡數(shù)枯萎,連地面也漸漸干裂焦枯,我曾數(shù)次派人探看,可惜……” 他長長嘆了口氣:“可惜最初無人想到此物可怖之處,更沒料到,但凡踏上被其腐蝕的土地上一步,無論是境界多高的人,都逃不過一死,死狀更是慘烈難言。” 肖老老實實地跟在妖皇后面半天,這時也忍不住放下了陰陽怪氣的冷硬態(tài)度,唏噓道:“那些人……從踩過這種地面的腳底開始,寸寸潰爛,可人卻感覺不到疼痛,更不會輕易死去,往往直到五臟爛盡了,才……” “原來如此。” 姜云舒鄭重頷首,這才明白為何妖族懷有那么大怨氣,明知是無理取鬧也要遷怒一番——無論是誰,看到朝夕相處的族人與同伴遭此大難,只怕都會心存憤恨不平。 她猶在暗嘆,便見姜萚云淡風(fēng)輕地往前邁了一步。 眾人本就站在那片古怪地面的邊緣,這一步便邁進(jìn)了其中。清晰可見的幽黑氣息從地面干裂的縫隙中攀爬出來,不過片刻就將姜萚膝蓋以下盡數(shù)纏繞住了。 姜云舒心頭重重一跳,愕然道:“十二哥?!” 姜萚回頭安撫地笑了笑,彎下腰,捏起了向上攀爬的黑氣末端,微一用力,就將那道有形無質(zhì)的黑氣拈了起來。他素白的指尖泛起薄薄的微光,也不知這究竟是什么法術(shù),那道黑氣就像是被捏住了七寸的毒蛇一般翻騰扭動起來,卻始終無法掙脫。 他退回來,盯著手中的黑氣審視了半天,才說道:“這是幽冥之中的一種毒蟲……” 剛說了半句,卻又搖了搖頭,皺眉道:“但也不能這么說,毒蟲屬陰物,無法在陽世存活,如今你我所見,并非毒蟲本體,而是其投射出來的影子,只不過,陰煞之氣對于生靈太過兇險,就算只是影子也足以致人死命了。” 妖皇面色微凜:“姜先生對幽冥之事所知甚詳?” 姜萚雙唇輕輕動了幾下,無聲地念了個咒訣,他手中的蟲影猛一顫栗,隨即就癱軟了下去,漸漸化成了無色的煙氣。他這才淡淡道:“略知一二,不過陰陽有別,故而不敢妄議,以免擾亂天道招來禍患。” 這說法十分合理,可姜云舒卻不由自主地僵住了。她腦中仿佛劃過一道閃電,將從前不曾深思過的那些細(xì)節(jié)都照徹了,以往她只記得兩世為人的艱辛,可此時才突然發(fā)覺,對于姜萚與葉清桓來說,背負(fù)的又豈止是兩世的記憶,更有那不可對人傾訴的九幽之下的千年輾轉(zhuǎn)。 那又究竟會是怎樣的一段時光? 姜萚已經(jīng)勸服了妖皇,又傳授了簡單的驅(qū)逐蟲影之法,再一回頭,卻見姜云舒面色有異,正要詢問,只聽她突兀道:“我要去一趟幽冥!” 她的聲音冷而清,毫無猶豫,并不是征詢他人的看法,而只是陳述不可動搖的決定。 只是,這樣的決定,在背襯著黑霧氤氳的高塔與遍地行跡難尋的毒蟲時,終究顯得有些輕佻兒戲了。 姜萚怔了怔,這些年中他也不知皺了多少次眉,原本平坦的眉心已刻下了深深的皺痕,而此時,他本就微蹙的眉頭更是深鎖起來,語氣里也不由帶上了一點責(zé)備之意:“生死殊途,如何能以生魂入幽冥,更何況九泉之下并非你所想那般,你一時興起便要……豈不胡鬧!” 但姜云舒卻已經(jīng)從短暫的怔忪中回過神來,她走到姜萚面前,挑起眼角,目光古怪地掠過眾人:“不是一時興起,我是突然想起了妖皇陛下所說的氣運牽連。” 妖皇也不由停下了回返的腳步:“哦?” 姜云舒敷衍地笑了笑,目光仍落在姜萚身上:“千巧之鐘響起的時候,葉箏傳訊提及幽冥,陛下的面目更是化作了他的模樣,而后便有十二哥你們前來。我本來沒有發(fā)覺異樣,直到你自承了與幽冥的牽連——散發(fā)這陰幽氣息的黑塔,諦聽后裔,鬼修,擁有冥世記憶之人……” 她看向盧景琮與辛夷:“而景琮和辛夷雖然與幽冥無涉,但兩人卻恰好都在陣法卜筮一道上頗有研究,你們就不覺得這樣的組合實在是太意有所指了么?” 話到此,她略頓了頓,冷笑道:“更何況,冥世透入陽氣,人間混進(jìn)了幽冥毒蟲,就算我沒有私心,也從沒有過什么‘氣運牽連’,那么這樣的異象,難道就可以置之不理?” 幾個人讓這番似乎是信口開河的話噎了一下,可仔細(xì)一想,卻又無法反駁,禁不住對視一眼,都覺得背后隱隱發(fā)寒。 良久,盧景琮方嘆了口氣,第一個出聲:“若是承明主意已定,龍?zhí)痘ue我也陪你走一趟又如何。” 他話音方落,辛夷面色一冷,卻出人意料地并未反駁:“若不是六娘為我等尋來功法秘典,又涉險相救,我只怕早已死了不知多少回,別說是龍?zhí)痘ue,無論何處,只要六娘想去,我便跟著去。” 盧景琮莫名地從這句話里品味到了一點不快之意,不由干咳了一聲,苦笑起來。 這兩人不知所謂的針鋒相對一出,倒歪打正著地讓氣氛松動了少許,姜萚看了看周圍人各異卻又分明相似的反應(yīng),也無法再擺起冷臉,思忖良久,只得搖頭嘆道:“罷了罷了,倒像是我在做惡人了。”他伸手揉了揉姜云舒的腦袋,眼中仍含著一絲憂色:“只不過,我聽妖皇陛下所言,雖有天意氣運,然而如今天道已不知被邪神浸染幾許,這番氣機到最后又會是何種結(jié)果,我實在沒有把握。你可是真的想好了?” 姜云舒沒說話,卻不避不移地回視過去。 姜萚按了按眉心,低笑一聲:“既如此,我便陪你去一趟罷。” 姜云舒這才笑起來。她許多年沒有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