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膩的蛇尾給牢牢纏在了原地。 葉清桓輕笑了一聲,依然是慣常的譏誚的語調,卻沒什么力氣,剛一出口就消散在了層層新生的綠意之中。 綠綺忽然啞聲說:“含光真人進階了。” 卻并不是喜訊與吉兆。 她低低嘆息,木然地數道:“元嬰,元嬰中,元嬰后期……” 聲音驀地頓了一下,她難以置信地睜大了雙眼,顫聲道:“……出竅期!” 再往上,與她境界相差太多,已經判斷不準,然而越來越厚重的藥香伴隨著每一刻都更加繁茂的綠意卻無聲地說明了一切。 如同曇花寂靜盛放。 “女媧”秀美的臉龐終于扭曲,憎恨與怨毒攀滿了她的眼底,一聲厲吼過后,她猛地掙斷了數道藤蔓,但白皙豐潤的手臂上也裂痕乍現,石頭終究是石頭,“噼里啪啦”的響聲落下,大片的碎石剝落,猝然露出底下血rou模糊的真容來——比之前的猴子大上太多,像是人,卻已沒了皮,連筋rou都黏糊糊地仿佛要融化掉。 可“女媧”卻渾然不覺,混入了泥沙般渾濁的雙眼直勾勾盯著眼前的渺小卻危險的敵人,從石殼探出的半個身體極力前傾,兩只觸手般血淋林的手臂毫不遲疑地伸長,眼看就要卷上葉清桓的脖頸。 姜云舒腳下僵硬地踏出半步,卻聽姜萚黯然道:“不需要。” 他話音未落,兩道細長的藤蔓便不知從哪里鉆了出來,把那兩只血rou模糊的手纏了個嚴嚴實實。 又是一聲不成聲的怒吼,靈力隨之激蕩,“女媧”仍不肯停止瘋狂地反撲,靈元翻江倒海地攪動,如巨浪撲面而來! 可令人驚訝的是,即便是如此洶涌的靈力亂流,卻沒有一點能夠觸及葉清桓身后的眾人,他廣袖輕展,修長的手指輕輕做了個再自然不過的捻動手勢,長藤上葉片立刻簌簌凋落,綠葉紛飛間,似乎不經意地擾動了周遭靈元,將所有凌厲的攻勢輕描淡寫地攔截了下來。 轉眼間,猶自不甘沉寂的怪物便從頭到尾被青苔與藤蔓覆蓋。 干凈而清冽的藥香終于驅散了所有的血腥氣息。 然而就在下一刻,葉清桓手臂垂下,充滿生機的濃綠突然毫無預兆地開始枯萎。 先是從葉片與長藤尖端泛黃,而后這些干枯似的萎黃就讓人措手不及地蔓延開來,綠色的消失比它們的出現更為迅速,一寸又一寸,飛快地化作散落的飛灰。 葉清桓仰起頭,平靜地看著毫無生氣的灰燼從穹頂安靜散落,如同飄雪。 纏繞著“女媧”的植物也終于枯萎殆盡,出人意料的,中間半是血rou半是石頭的怪物并沒有再次顯出身形,一大蓬仿佛是人形的灰燼被穹頂裂口傾瀉下來的晚風輕輕一吹,如有生命似的顫抖了一下,便無聲地散入了死亡的虛無。 姜萚默然望著葉清桓將要遠行似的背影,含了許久的一點淚水終于從眼角滑落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刪了些內容,兩章并一章,沙海副本結束。 第134章 清桓 “他怎么樣?” 姜云舒平淡如止水的聲音落下許久,對面盲眼的少年才無聲地搖了搖頭。 “我想也是。”姜云舒便重新低下頭,看向被她一直抱在懷中的人。 葉清桓已經安靜地昏睡了數日,他消瘦的面頰蒼白近乎透明,卻神態安然,就好像曾經折磨了他漫長歲月的那些傷病在一夕之間便從他的身體中抽離了出去…… 連同再無法彌合修復的破碎元神一起。 人有三魂七魄,陰陽輪轉,生生不息。 奈何天道為妖邪所篡,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永遠”兩個字就不再存在意義。 姜云舒忽然喃喃道:“他好輕……” 一點迷茫的懷念神色慢慢爬上她的眉間,她輕輕觸碰了下葉清桓纖長的眼睫,卻立刻像是被燙著了似的縮回手,不知所謂地回憶道:“就在我剛剛拜入他門下的那一天,他舊疾發作,倒在我身上,我那時候想,真沉啊,明明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怎么這么重,這么硌人……” 呢喃聲極低極低,幾乎要被呼吸聲壓過,也不知道是說給別人,又或是在自言自語。 姜萚:“……” 他傷勢未愈,然而就算是全身經脈寸折的痛苦,在這個時候,也似乎沒有什么感覺了。 他木然地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要出言安慰,又或者究竟想要安慰誰。而就在這時,姜云舒又毫無預兆地跳到了另一個話題,她的身體打了個不甚明顯的晃,唇邊微微揚起了一點古怪而邪門的笑意:“三魂七魄,三魂七魄啊……你知不知道,我多想親手挖出你的元神魂魄,煉進夕風里頭,這么一來,你就再也不會離開我了……” 她語氣幽幽,像是魔怔了,可眼神卻是認真的。 姜萚一怔,月暝祭司沉聲道:“姜道友,你該知道……” “我知道。”姜云舒畢竟沒有真瘋,她偏過頭,又笑了,但笑容一閃即逝,淡淡重復道,“我知道。” 活人魂魄煉入法器,雖然相當于重塑rou身,但畢竟,身體不是原本的身體,人也不是原本的人了,鍛爐烈火之中,記憶,心性,喜怒,愛憎……過往一切盡數剔除,剩下的僅是一線懵懵懂懂的生機,便是有朝一日重新生出靈智,世上也再沒有過去的那個人了。 姜云舒長長嘆了口氣:“我怎么忍心。” 是啊,怎么忍心看著他這樣驕傲的人被硬生生剔去神髓,變成一個不知善惡,不辨賢愚的器靈與傀儡…… 若如此,倒不如就此干干凈凈地消散于天地之間。 她靜默許久,才再次開口,這一回,眼中那點癲狂似的神色已經消失了,依舊是清澈而平靜的一雙茶色杏眼,注視著對面的月暝祭司:“請您直言,他還有多少時間?” 月暝祭司雙眼緊閉,似乎在分辨幽冥之下的奇異景象,又或者只是在認真思量,最終答道:“若是這樣昏睡,他體內的生機大約還能支撐數日。” “若是不這樣昏睡呢?” “云舒!”姜萚突然臉色大變,慌忙截口道,“他動用禁術,透支元神之力,若醒來,必定痛苦難當!我知你心情……我與你一樣,但他已經……” 心疼,愧疚,很不能以身相代,所有的心情都一樣,但是…… 他聲音微微哽咽,黯然續下后半句:“十七已經太累了,就讓他走得安靜些罷!” 當年那個人人都以為不堪重任的頑劣少年,已經跌跌撞撞地摸索過了太多也太曲折的路途,即便還是難免留下許多缺憾,但是人哪,不就是這樣,到了蓋棺定論的那一天才會發現,就算再怎樣百般掙扎求索,也沒有誰能真正無憾無悔。 現在這樣,已經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