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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現出來,她便扭過頭去,遙望向月色下平靜卻蒼涼的海面。 ——可不是無常么?邪神復生,天道被篡這樣離奇可笑的事情誰又能想得出來呢,但眼下卻被兩個加起來也不到而立之年的孩子輕描淡寫地擺上了臺面,甚至就連過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了千萬年的魔修都猶抱琵琶地露出了一線從未有人見過的另一面。 這世上可以篤信的,又還有什么呢? 她便終于還是舊事重提:“你到底為什么說我與衛云川一樣?又為何信我不會是惡人?” 細想起來,這個小姑娘對她毫無來由的信任,實在來得太過輕易,幾乎近于草率了。 可藍宛卻并不這樣以為,她似乎不解為何別人要一再追問這么簡單的道理,認真道:“衛叔叔說——” “哦,”姜云舒有些好笑地想道,“又是‘衛叔叔說’。” 就聽少女繼續道:“魔徒是天生的,不是修出來的,也沒有師徒子孫這樣的傳承,他們敬重卻不畏懼天地神祇,只沿著自己認為是對的那條路一直走,九死不悔,他們每一個人都深深熱愛這方天地眾生——他們從不屑作惡!” 她的語氣一句重過一句,可到了最后,卻倏爾放輕了聲音,一字一頓地說:“衛叔叔說,我學不來他的本事,因為,只有情至極處,方能入魔。” 姜云舒面上零星笑意陡然凝固。 她心中像是有洪鐘大呂猝然齊鳴,又有如亂流混沌交纏,她想問——可是我又如何與你口中至情至性的魔徒一樣了,以至于讓你錯認…… 但這句話還沒問出口,她突然看見了半空中騰起的熊熊火光。 ——那是安置迷津遺民的一片院落! 方才那兩道冰冷陰森的視線仿佛又粘滯在了她的背上,姜云舒猛地抽了一口氣,把思緒從一片恍惚的迷茫中抽離,果斷將兩個少年一手一個提了起來,扔過了墻,沉聲道:“無論發生什么都不準出來!” 她上前一步,還沒動作,葉清桓便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似笑非笑道:“怎么?想把我也扔給懷淵師叔照看?” 沒等姜云舒回答,他便截口道:“走罷,我同你一起。” 見她不動,葉清桓眉頭蹙起,催促:“別磨蹭了,這火來得太快,只怕有蹊蹺,我給你掌掌眼!” 姜云舒卻沒想到,果然如他所擔憂的那般,火勢不過須臾之間便蔓延開來,將相鄰的許多院落同時吞沒,連一個人也沒能逃出來。她跳下飛劍,趁著葉清桓整理衣襟的空當,隨手抓了個抱樸弟子:“怎么回事?!” 濃煙滾滾升騰,遮蔽了被火光映紅的半邊天際,熾熱的氣息撲面而來,讓人皮膚灼燙得刺痛,即便是數丈之外的草木都打了卷,濃綠的草葉轉眼間就被吸干了水分,像是一具具脆弱的干尸。 火光深處,伴隨著爆裂聲,有一聲長一聲短的哭喊尖叫隱隱傳來。 那抱樸宗的小弟子像是嚇呆了,愣了一下才訥訥道:“我、我不知道!突然就……” 身后人聲吵鬧,許多修者開始自發地施法凝水。 然而不知為什么,火勢絲毫不減,倏忽已成燎原之勢,逼得一眾修士不得不倒退了幾步。 不幸中的萬幸,每個院子里都至少住著一個修為不低的迷津修者,或者也僥幸會有些抱樸弟子在內幫忙,但即便如此,他們傾盡全力也只撐起了幾個搖搖欲墜的結界,在一片火海之中勉強再拖延出片刻時間。 茫然無措之間,最近的院落中嬰兒的哭喊聲已漸漸弱了下去! 終于有個滿臉是血的修士跌跌撞撞地沖進人群,用最后的力氣大叫道:“這是巖心火!庫中的巖心火種失竊了!” 人群之中一片嘩然。 姜云舒驚駭道:“巖心火?!” 太陽與太陰真火之下各有三種珍稀火種,巖心火便是凝聚于人間的那一種陽火,霸道強橫之極,并非凡水可以熄滅。 葉清桓在震天的喧囂之中甚至聽不清自己的聲音,不得不盡力大聲道:“若要它熄滅,只能靠獨修水行元的大修凝結靈水,要么就等著它燒盡一切,將自身靈性消耗殆盡!” 姜云舒毛骨悚然:“火中還有三百多個活人,怎么能干等著讓它燒盡!” 她不留神被煙氣嗆了一口,劇烈地咳嗽起來,葉清桓面色凝重地望著一眾修士聊勝于無地引水施救,似乎想要從其中找到些無人留意的線索。驀地,他一抬手牽住姜云舒:“那邊……” 他沒說完,姜云舒突然看見了他左手腕上輕輕晃動的琉璃珠子。 她精神一振,匆忙打斷:“我有個法子要去試一試!你多加小心!”說完,也不管對方的反應,便撥開人群,御劍沖到了火海邊緣。 葉清桓心頭一緊,可再想攔的時候卻已經來不及了。 下一瞬間,滿場的喧囂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給抹了下去,古怪的寂靜從火海旁邊漸漸蔓延開來,終于感染了所有人。 金紅蒸騰的烈焰不知何時開始變了個顏色,就好像在不知不覺中被沉凝的夜色染透了一般,濃厚的黑色從地面一寸寸攀爬上升,同樣也是火焰,卻讓人感受不到一絲熱度,反而森冷如冬日冷泉,而若細看,便會發現那深深的黑色之中,還隱隱透出一絲不祥的暗紅,猶如干涸已久的鮮血。 巖心火的熾烈之氣居然真的被壓制住了許多。 被困之人得到了短暫的喘息之機,人群中的水行修者也連忙趁勢結咒。 葉清桓眸色愈深,喃喃自語:“南溟火。” 神兵利刃,若不能以堅盾抵擋,便得用同樣的神兵相抗。 可他同樣知道,姜云舒不過是筑基后期的修為,想要以一己之力對抗這鋪天蓋地的火勢實在勉強,更何況…… 他轉眸望向方才注視之處。 然而,那個人卻不見了。 葉清桓一怔,終于有些慌亂——能在抱樸宗輕易盜得火種、許久才被發現的,恐怕是內賊,既是內賊,此時多半也在此處隨機應變,若他突然見到了個能夠憑一己之力暫時穩定局勢的人,又會如此做? 他的心臟突然不受控制地劇烈鼓動起來,一下又一下的重擊讓他開始有些眩暈,奮力推開擋在面前的人,朝著記憶中的地方擠過去。 在他前行的方向,距離火場不遠的一棵樹下,正有個急得坐立不安的少年修者,他猴子似的每隔一會就竄上樹看一眼,急道:“掌門怎么還不來!哎呀我要是能幫上忙就好了!” 沒人理他,他便自己嘟囔:“難怪我娘總說我沒用!我真是個廢物!……我怎么就是幫不上忙呢!” 他正在團團轉,忽然聽見樹旁一位小師兄疑惑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這話不是對他說的,而是在問他身邊的另一人,然而卻沒有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