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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譏諷不耐,便更顯得凌厲得不近人情,可此時心無芥蒂似的一笑,卻莫名地讓人移不開目光。他毫不避諱地握著姜云舒的手,取暖似的輕輕貼在自己面頰上,思忖了片刻,忽然低聲說:“……按年紀,我與你父輩差得多,若真要算起來,或許更像是與你同輩的。” 盧景琮摸不清他究竟想說什么,一時沒法接話。 葉清桓就又說:“可是,也許你已聽說了,若按別的法子算起來,我該管你們家那位老祖宗叫姨母,所以,今天我也不妨假充你的長輩一回。” 這回連姜云舒也好奇起來,不明白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可他正經(jīng)了沒有兩句話,緊接著就十分不要臉地指教道:“別聽這傻丫頭杞人憂天,正道的招牌從來就不是插在那些克己復禮的虛名上的,你就算從早到晚吃rou罵娘,只要分得清是非進退,也未必就不能做正道楷模了,若是相反,呵,不過也就是個人面獸心的偽君子罷了!” 他話音沒落,姜云舒就郁悶地橫了他一眼:“你敗壞完了自家的名聲,現(xiàn)在就又來攛掇別人了?” 葉清桓一偏頭,陽光透過樹枝灑在他的白衣灰發(fā)之上,透出一股說不出的閑適,他瞇眼迎向陽光,像只曬太陽的老貓似的,低低咕噥了聲,隨后袖起手,畏寒般弓起肩膀,慢吞吞地抱怨:“不知好賴的小東西。” 話雖這樣說,他還是解釋了幾句:“你想護著盧家的清名,這沒錯,但別忘了,是因為先有了值得敬重的人,而后才有了名聲,若好好的活人反而成了名聲的囚徒,那這名聲早晚也會變成令人作嘔的遮羞布。按我看,你們家現(xiàn)在就有些鉆牛角尖了,就算那些好名聲是金子,沒完沒了地一層層壘起來,到最后圍成了個密不透風的屋子,也只能把自己悶死在里面!” 盧景琮:“……” 他從小到大還沒被人這么“教導”過,驚奇之余,更有些不知所措。 他仔細琢磨了一會,好似品味出了些什么,正要開口,卻聽葉清桓道:“看在虞姨的情面上說的,你愛聽不聽,不聽更好,最好讓這堆爛攤子拖累得沒空來找云舒,那我才高興呢!” 盧景琮一愣。 姜云舒十分無奈:“別胡說八道。”又嘆道:“他的意思是,你現(xiàn)在接掌停云城,恐怕會有人借機生事,若你還想如前輩先人一般處事,只怕事倍功半,白白被拖累,反倒不如趁機肅一肅風氣,改改盧家這軟柿子的名聲,也是件利于后輩之事……” 葉清桓:“哼。” 盧景琮頭一回見識這種把好話說得如此不招人待見的本事,沉默了好一會,才心有余悸地應道:“前輩說得是。” 他想了想,忽然又笑起來:“承明是在下好友,在下日后騰出手來,定然會時常前去探望。” 葉清桓驀地盯住他。 卻不想他話說到一半?yún)s轉(zhuǎn)了個彎,笑道:“若是來日含光真人與承明師妹有好消息,在下更得去討一杯水酒。” “……你!”姜云舒沒防備大吃一驚,面色“騰”地紅了,帶著一臉被吃里扒外的悲憤。 雖然當世同門乃至師徒之間互生情愫已不再被視為禁忌,但被人這般打趣,還是讓姜云舒緊張了下。若說過去還能嬉皮笑臉地粉飾太平,自從葉清桓明明白白地表明了心跡之后,再聽到這樣的話,她便再也沒辦法厚著臉皮一笑而過了。 反倒是葉清桓像是被取悅了一般,連看人的眼神都和暖了幾分。 盧景琮見時間差不多了,便站起身來:“靈堂那邊還需要我過去一下,含光真人,請恕在下失陪了。”又對姜云舒致意。 葉清桓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低低地“嗯”了聲,又小聲對姜云舒邀功:“我沒再為難他,怎么,滿意了?” 姜云舒翻了個白眼,卻又忍不住笑了。 盧景琮沒聽見最后這點私房話,他已繞過了兩人,往小園的出口走去。 可還沒到門口,卻突然想起來了些什么,回頭道:“對了,那位先人命我?guī)б痪湓挕翮婁降哪繕吮揪椭皇墙希瑸楹我啻艘慌e地拉上停云城?這豈不是畫蛇添足?” 第91章 共生 虞停云成婚前所隱居的地方,是一處松林間的簡陋茅屋,名為云麓居,此后夫妻二人將云游或日常所見的樁樁軼事記錄下來,漸漸集結(jié)成冊,戲稱為云麓山水志,以供閑暇時翻閱回味,此后又有后人幾度增添,才成了如今的規(guī)模。 最初幾卷中,正如虞停云所說,不過是些家長里短的瑣事,甚至連與姬雁函的相遇與所謂“封印之物”都謹慎地未曾付諸筆墨。直到后來,筆記中才多了幾條光怪陸離的奇聞異事。 在這樣大海撈針般的翻閱與搜尋之下,實在很容易疲勞,沒過多久,便連那些如今看起來十分奇妙的事情都無法勾起人的興致了。 葉清桓將兩輩子的耐心都用光了,總算把幾十卷手記厘清,分門別類地歸成了幾摞,有氣無力道:“這些是后人添綴的,不必再看,這些是那位盧亦前輩尚在時記的,離鐘浣出生還早,就只有這些——” 他指了指最厚的一摞:“時間還算搭邊,可惜全是廢話!我快累死了,得先歇一會。” 他說得十分面不改色心不跳,毫無愧疚感地把書卷往姜云舒的方向一推,便轉(zhuǎn)頭上床閉上了眼。 姜云舒磨了磨牙,憋了半天,還是認命地抱著筆記挪到了窗邊,借著尚算明亮的夕照一頁一頁細讀起來。 等葉清桓再醒過來,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風聲一如既往地猛烈而沉悶,在小院的方寸之間呼嘯不停,讓他還沒全然清明過來的腦子有些昏沉,他便不自覺地發(fā)了一會呆。 窗下已燃起了蛟油燈,暖黃色的光近在咫尺地攏住了姜云舒的側(cè)臉,給她冷瓷一般的膚色熏染上了薄薄的一點暖意,她眼簾微垂,專注地盯著案上書頁,眼尾卻向上挑起了個狹長的弧度,而嘴唇也同樣微微上揚,仍帶著仿佛是天生般的一絲笑意,看起來非常……柔軟。 “咳!” 葉清桓突然意識到自己在想什么,連忙干咳一聲來掩飾做賊心虛。 姜云舒拈著一頁,剛要翻過去,聞聲偏過頭來,嘴角的笑意更明顯了些:“哎,你快來看,我好像發(fā)現(xiàn)了點什么!” 葉清桓這才注意到,在她身前案上,不僅有他之前所說的那些書冊,還有幾本像是從其他類別里抽出來的,他便勉強驅(qū)散了倦意,定下神來:“拿來我看看。” “……懶得你!” 姜云舒嫌棄地瞪了他一眼,但抱怨歸抱怨,卻還是利索地找出了幾冊手記湊到床邊,一一攤開了,指著其中幾行字說:“你看,這里說停云城初建,周圍人煙稀少。” 她又立刻指向另一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