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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一把好春光灑在眾人臉上,卻只照出了一副各懷鬼胎。 姜云舒厭煩到了極點,卻忽然“哈”地一聲大笑起來,擺手道:“罷了,你們不用說我也知道!開始見著自家閨女攀上了大門戶的修士,便把禮義廉恥都拋到一邊去樂見其成,恨不得敲鑼打鼓把人塞進盧家,自然不會管什么——對了,‘早有婚約’!可一旦發現盧遠寧那個懦夫竟已和旁人定下了合籍之事,卻連個屁都不敢放,更別提再來找李慧娘,你們‘國舅爺’的夢做不下去,便想起來她丟了你們的臉,七八輩子不來往的親戚和那門現找來的‘親家’也都趕著場子來嘲弄她一個姑娘家不知道矜持,簡直下賤愚蠢到了家,是不是?” 仿佛從她隱含凄厲的語調里聽出了什么,葉清桓咳嗽還未完全止住,就慌忙騰出一只手來按住她的肩膀。 微涼的溫度穿透了衣料,姜云舒猛一咬牙,深吸了口氣,面色漸漸平靜下來:“李慧娘忍了三個月,也數著日子、懷著明知道不可能有的希望熬了三個月,可惜她識人不清,放在心上的只是個沒卵子的慫貨,連來見她最后一面都不敢!” 她輕輕笑了笑:“所以她死了,解脫了,也——”她看向面如土色的李家人:“也便宜了你們,還能拿她的尸身訛個好價錢。” 她目光如刀,一個個掃過李家人的臉面,最后問:“我說錯了沒有?” 自然不是十成十的毫無紕漏,但大體也就是這么回事了,年年代代都會改頭換面在鄉間發生的事情,早已算不上新鮮。 鬧事的鄉民嚇破了膽,大氣都不敢出。 謊言被重復得多了,便難免會被人當真,有些時候,連他們自己都幾乎要相信李慧娘是被盧遠寧逼迫侮辱而死的了,直到此時,一盆冰水兜頭淋下來,才終于想起來自己理虧。 后怕與驚慌便從腳底一直竄到了頭頂。 姜云舒微微揚起下巴,剛露出了一點諷笑,葉清桓忽然在手上加了點力氣,沒頭沒尾地說道:“咱們明天就走吧。” “可你……”姜云舒被打斷了思緒,不由一愣,不知他為何突然提起此事。 葉清桓淡淡道:“你不喜歡這。” 偌大的城池,古老的家族,看似光鮮亮麗,卻像是個從最初就被命運詛咒的巨大牢籠,籠中人無論堅強懦弱,卻都得一樣收斂羽翼,磨平棱角,生生世世困于這些不知所謂的聲名與道義,不得自由。 葉清桓想,他的小徒弟生來就是只翱翔長空的鷹隼,就算翎羽傷損,利喙崩裂,也絕不會喜歡安居在這樣一個端莊華麗的籠子里,而他自己,也不愿意讓兩個人最后的一點時間在這樣令人壓抑的地方消磨殆盡。 他便笑道:“我這些年走過一些地方,想來你會喜歡,趁著……帶你去看看。” 姜云舒沉默一瞬,抬手握住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并沒有提起煞風景的傷勢或者暗潮漸起的時局,只是慢慢地點了點頭:“好。” 鬧了多日的“逼死民女”到了結尾卻不過是場自導自演的鬧劇,除了寥寥幾人還記得為薄命的李慧娘分出少許惆悵以外,圍觀之人大多深覺無趣地各自散去了。 不過轉眼工夫,熱鬧似市集的盧家門前就久違地安靜了下來。 盧景琮站在原地,他清清楚楚地聽見盧遠寧哀苦的嗚咽,還有越走越遠的人群中零星的幾聲感慨喟嘆,心中卻難得地沒有任何感觸,反倒升起一絲疲倦。 只是這絲疲倦很快地便又被他壓了下去,他默然地望向姜云舒的背影——那道秀致如竹的背影與她身邊的人一起,已毫無留戀地走遠了,不曾回頭看他一眼。 他怔了怔,終于也轉回頭來,眼底的些許悵惘飛快地斂去,開始低聲分派盧氏子弟善后。 ……殊途同歸。只可惜這世上太多人注定殊途,卻窮極一生也難以同歸。 盧景琮有些自嘲地想,分明最初就有了預感,可自己一味卻閉目塞聽,直到今日。 他低眉一笑,心道:“罷了,只要故人安好,即便分別在即,又能如何。” 然而在這個時候,無論是盧景琮,還是葉清桓師徒都不曾想到,原定于翌日的行程終究未能成行。 就在當夜,之前令人毛骨悚然的哭聲又出現了! 虞園邪門的院子鳥獸無聲,唯獨夜風困于墻內嗚嗚作響,而這個時候,卻仿佛刻意放開了一條縫隙,容那一線哀聲滲透進來。 姜云舒心緒恍惚,剛勉強入定,耳中就突然炸起了一陣哀哀欲絕的哭聲。 像是有千萬根細針透過耳鼓直刺入心底。 她猛地一個激靈,彎腰按住胸口。 好一會,劇痛散去,她才緩過神來,這才發覺口中滿是腥甜的血氣。 她心中不安,草草漱了漱口便直奔對面的屋子而去。 但出人意料的是,葉清桓卻睡得還算安穩,直到她踉蹌沖到了床頭,才微微睜開眼,面露疑惑。 下一刻,半睡半醒間的迷離就從他面上倏然褪去了,他坐起身,眸色清明,側耳聆聽片刻,皺眉問:“這聲音是什么時候開始的?” 姜云舒:“大約半盞茶時間。” 葉清桓沉吟道:“……怪事。” 他想了想:“我不該睡得這般沉。你在這等著,別亂跑,我出去看看。” 姜云舒下意識地應了,等他出了門,才突然記起來,如今他滿身靈力蕩然無存,如此貿然出去只怕比她還要危險,連忙追上去。 好在葉清桓并未走遠,此時就在院門外。 他側身而立,冷淡的月光打在他側臉,勾出一道幾乎有些鋒利的輪廓。對面墻根下有個白衣女子,口中似乎在發出含含糊糊的嗚咽聲,眼睛卻始終緊閉。 就在姜云舒踏出院門的一剎那,白衣女子的嘴唇微微動了動,好似極低聲地說了句什么,隨后身子一軟,陡然栽倒在被夜露浸透的草叢里。 葉清桓周身一僵,一動不動地站了一會,才緩緩轉過身來,他的表情奇異,姜云舒從未見過,他張了張嘴,卻最終把要說的話咽了回去,只輕聲說:“看起來是盧家的晚輩,虞園里有些異常的怨氣,她大概是不小心中了招。” 向遠處望了一眼,見有尋人的幾人匆匆而來,又補充道:“讓他們帶回去調理幾天就沒事了。” 姜云舒將信將疑,總覺得他方才舉止甚是異樣,但葉清桓避而不談,她也無可奈何,只能裝作毫無所覺地回房休息。 反正無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到了天亮,他們便會把停云城這些讓人憋悶的破事遠遠甩開了。 可她沒想到的是,翌日清晨,當她推開葉清桓的房門時,卻發現里面空無一人。 床鋪維持著昨夜他起身出門查看時的模樣,被褥觸手微涼,搭在椅背上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