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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 她便在最后關頭把那兩句不合時宜的玩笑話給咽了回去,點頭道:“我覺得沒什么不好,只要你傷愈之前別太過耗費心血就行。” 葉清桓笑了笑,沒吭聲。 舊疾疊著新傷,強續的生機也快到了頭,哪里還有什么痊愈的時候呢…… 被晾了半天的訪客仍在鍥而不舍。 叩門聲三聲一頓,不輕不重,每隔片刻就響一回,也不見急躁,讓人忍不住覺得門外是個十分好脾氣的謙謙君子。 姜云舒先反應過來,干咳一聲把手抽了回來,神不守舍地去開了門。 來的是副生面孔。 那人看起來是中年人的模樣,眉目溫雅,只是臉上雖尚不見皺紋,兩鬢卻已染上了點點星霜,讓他顯得有幾分疲憊之色。他對著姜云舒微微一笑:“在下盧質,如今暫代長兄打理家中庶務,本該早來探望客人,可惜連日來實在分身乏術,還望恕罪。” 他的姿態放得很低,可語氣里卻并沒有唯唯諾諾的黏糊勁,反而讓人聽著如沐春風。 姜云舒隱約記得,“盧質”確實是這一代盧家代家主的名諱,若真按身份說起來,大約與各大門派長老相仿,她雖疑惑這么個大人物為何冒夜而來,卻謹慎地沒顯露在臉上,只規規矩矩地還禮道:“停云城相助之情,晚輩感激不盡,又何敢勞煩主人再多費心?!?/br> 她一側身:“家師在屋內相待,前輩請?!?/br> 她這輩子就討厭這些場面話,此時硬逼著自己裝得人五人六的,頓覺很是牙疼。 而屋子里的那位比她有過之而無不及,葉清桓一抬頭,見著這么個意外訪客,先是驚訝了下,但又立刻恢復了慣常那副無動于衷的表情:“有事?” 盧質果然是他口中好脾氣的盧家人,聞言居然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依舊溫溫和和的:“含光道友面色不佳,有經脈淤塞、靈元空乏之象,不知可否容在下探一探脈象?” 葉清桓攏起袖子,半垂著眼:“別白費事了,有什么事就直說?!?/br> 說著,還喚住姜云舒,連茶水都不讓她去準備。她忍不住狐疑地覷了葉清桓一眼,心道,這莫非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往常這人雖然脾氣又臭又直得活像根棒槌,但也總不至于是根一點就著的棒槌呀? 她疑惑得太過明顯,盧質便苦笑著搖搖頭:“小道友不必緊張,含光真人與在下過去有些誤會,并不是什么……” 葉清桓不耐煩地打斷道:“少廢話?!?/br> 又冷笑道:“是不是誤會你說了不算!” 盧質見轉圜無望,只好嘆了口氣:“罷了,在下就直說了,這一次的事確實是我盧氏理虧,犯錯的子弟也自當嚴懲不貸,但盧氏立族兩千余載,始終嚴于自律,今時之事從未有過先例,還望含光道友莫要聽信外界謠傳,質疑盧氏先人清名。” 他言語溫和,可一句話中三次提及“盧氏”,可見極以家族為傲,神色間也漸漸顯出一點隱藏在謙和外表之下毫不動搖的堅持來。 葉清桓深覺無趣似的“嘖”了聲,毫無興致地挑了挑眼皮,譏笑道:“你大可放心,我就算再惹人厭,也不至于自甘下賤到和那些下三濫的玩意為伍。” 盧質不出意料地被噎住,半晌,無奈地看了看他,眼神像是個寬厚的兄長在容讓任性不懂事的孩子:“含光道友何必如此,當年你所問之事,確實子虛烏有,并非是在下為了家族名聲而有意隱瞞……” 葉清桓:“這些廢話就免了罷,你還有事?” 姜云舒默默地咬了咬嘴唇,覺得這也未免太不留余地,若是真惹對方不快…… 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盧質苦笑道:“小道友莫要在意,含光真人的心情在下亦可理解,只是那事真是謠傳,在下實在無法信口開河以作敷衍?!?/br> 葉清桓從鼻子里冷哼了一聲,算作回答。 姜云舒算是早就領教過他這副別扭到家的臭脾氣了——但凡他能說出來一點人話,當年也不至于就把她給氣得拔腿就走。她直覺這位盧前輩真不是找茬來的,就這么把人給擠兌跑了也不太好,便悄悄捏了捏葉清桓的胳膊,輕聲說:“請恕晚輩冒昧,不過今日所見,外面不過是些惡意訛詐之人,停云城盧氏清名遠揚,何必為此等小人煩心。家師病中難免心情欠佳,所以方才才偶有冒犯之處……” 葉清桓大約顧及她的面子,竟破天荒地沒有反駁,只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又哼了聲。 姜云舒便十分端莊大方地又狠狠掐了他一把。 盧質頗為訝異地打量了她一回,也不知看出兩人不可告人的小動作沒有,卻沒多問,只嘆了口氣,無奈道:“小道友所言愧煞我也。真要說起來,門外那些……咳,本是家中私事,不想今日到底還是驚擾了二位,也罷,與其日后道聽途說,還不如由在下主動告知。” 姜云舒本來只是就坡下驢地隨口打了個圓場,并沒真指望對方能接下這個話頭,誰知盧質畢生信奉的可能是事無不可對人言的原則,居然并未加遮掩,很是坦蕩地講起了在外頭堵了好些天的“新娘子”的典故。 原來那吊死在盧家門前的女孩子名叫李慧娘,家住停云城外的一個村子里,除了生得美貌過人以外,就是個毫不起眼的鄉下姑娘,勉強讀了兩本啟蒙的書,連知書達理都算不上,按著鄉下的習俗,早早就與鄰村的一戶姓鄭的人家訂了親,只待年滿十八歲就出嫁。 姜云舒皺了皺眉頭,不知道為什么就想起了她自己的身世,她娘也不是個見識淵博的大家閨秀,可在她的記憶里,卻依然鮮明熱烈得像是一團溫暖的火焰。 而隨即,她腦海中就又浮現出了李慧娘那兩道英挺得幾乎有些鋒利的眉,卻硬生生地被她那些上躥下跳的親人們給描出了彎曲柔美的弧度,簡直不倫不類得讓人堵得慌。 她嘆了口氣,收回毫無道理的思緒,聽盧質繼續往下說。 盧質嘆道:“在下有個侄孫,叫做遠寧的,今年剛剛及冠,雖有些膽小笨拙,但素來也算是個乖巧的孩子,從不惹事,今年年初更是與他父親一位世交之女結下婚約。可不知為何,數日前這位李慧娘突然找上門來,說是與遠寧早已互定終生,卻又拿不出一件信物,看門的弟子不敢自專,忙來請示,遠寧被他父親喚去詢問,卻始終堅持不認,甚至賭咒稱此事與……” 他說到這,好似猶豫了一下,葉清桓冷冷接道:“與當年一樣,都是有貪慕富貴權勢的鄉民村姑故意訛人,來拿你們家當冤大頭!” 他冷笑一聲:“有名有姓的門派家族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怎么就你們家肥嫩鮮美,誰都想來咬一口?” ——唉喲不好,又要開始犯熊! 姜云舒覺出他語氣不善,當機立斷地打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