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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不知添了多少傷口,不止衣裳,就連垂下的灰發都染紅了,面色卻一片蒼白,只有眼角被什么劃破了,露出來點凝固的血色,兩相對比下來,更是讓人覺得又憔悴又可憐。 然而姜云舒卻忍不住咧了咧嘴,露出了一天里頭一個真心實意的笑。 至少她指尖觸碰之處還是暖的,她還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和脈搏,除此之外,剩下的不盡如人意又算得了什么呢。 谷秋牙酸似的“嘖”了聲,方要說話,忽然回過頭去看了看,剛好搜索戰場的幾人也攙扶著難得的三兩個幸存者走了過來,她便收起了那點不合時宜的為老不尊,道貌岸然地說道:“雖大戰已畢,但此地靈元已被攪亂,不利于傷者調理。” 姜云舒扶著葉清桓靠在自己肩頭,聞言,一手搭上了他的手腕。 青色的玉環仍松松地套在他的腕上,比起上一次見,仿佛更空蕩了幾分,姜云舒心下一酸,手指卻拈住玉環,一絲神念探入其中。 下一刻,一枚青翠的柳葉就落進了她的掌心。 雖然已有所預料,但發覺青玉環的禁制果真還向自己開放時,姜云舒還是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谷秋又指點道:“最近的安穩之地當屬停云城,比太虛門還略近些,若各位沒有異議,不妨……” 活著的人早已疲累不堪,自然沒有那么多意見,眾人當即一拍即合。 姜云舒剛展開葉舟,就突然覺得懷里的人動了一下。 她只覺一顆心差點“砰”地一下子從嗓子眼跳出來,可慌忙低頭查看時,卻發現葉清桓目光渙散,僅僅是半睡半醒地望了她一眼,若有似無的一點笑影還沒來得及在唇邊凝起來,就又暈了過去。 姜云舒心臟還在撲通撲通地狂跳,連腦袋都發麻了,半天才暗啐道:“真是作孽!”一邊后知后覺地催動葉舟將腳下連綿的荒原與廢墟遠遠拋開。 修士提起停云城時,指的既是一座城池,更是主掌此城的修真家族。 有傳說“停云”本是盧家第一任家主的亡妻或是紅顏知己的名字,然而盧家之人對此事諱莫如深,時隔數千載,外界流傳的三言兩語大約就和稗官野史的可信度差不多了。 停云城存在的時間比寧蒼城還要長上許多,但占地與其間人口卻不足其十分之一,更像是個隱于山間、與世無爭的熱鬧小鎮。 姜云舒一行十分狼狽,除了尚能騰云駕霧以外,簡直和逃荒的災民也沒有什么分別,于是,剛一進停云城地界,便被幾個白衣修士攔下來了。 那幾人面上本來滿是掩蓋在矜持之下的戒備與警惕,可就在看清楚對方的時候,表情就全都變成了震驚和茫然。 其中一個女孩子聽了來客的說法,略微思索了下,轉頭道:“遠和,你去請小叔過來。” 跟在她后面的文秀青年聞言,立刻駕起飛劍走了。 姜云舒不由自主地看了眼仍在昏迷的葉清桓,心里有點焦躁。自打知道要來停云城,她便早早給當年的舊識盧景琮傳了訊息,對方也滿口應允會早做準備,可眼下僅僅早到了一天,盧家便做出這幅如臨大敵的模樣,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好在沒多一會,方才那文秀青年就又回來了,同他一起來的,還有個熟人。 姜云舒皺眉道:“盧道友可有不便之處?” 盧景琮難得重逢這十年前的故人,還沒來得及欣慰,就發現對方恨不得把不痛快寫在臉上了,不由尷尬了下,連忙搖頭苦笑:“哪里的話!” 他大概也覺得這一串老弱病殘實在凄涼了些,先吩咐另外幾人引路,這才繼續解釋道:“昨夜臨時出了些事,弄得家里人全都焦頭爛額,并不是有意怠慢,若有失禮之處,還望各位前輩、道友多加包涵。”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盧景琮說到“出事”的時候,跟在他后邊的盧遠和似乎輕輕瑟縮了一下。 姜云舒斂下目光,沒去探究別人家的陰私。 可她無心窺探,卻架不住別人硬要把蛛絲馬跡收攏起來往她眼皮底下塞。 剛到盧家,就見大門上也不知被誰給潑了好大一盆狗血,十幾個鄉民打扮的男女或坐在地上嚎啕痛哭,或捶門大罵,用詞之豐富,讓姜云舒愣了半天,深覺嘆為觀止。 而寥寥無幾的盧家人則被鋪天蓋地的唾沫星子和里三層外三層的圍觀閑人給壓得連頭都抬不起來。 也不知是誰,一抬頭瞧見了新來的一行“災民”,抱著“凡是修士必定狼狽為jian”的念頭,刷地分出了一半,摩拳擦掌地就要沖上來。 最后還有個七八十歲的老頭子,居然力拔山兮地抱起了一塊臉盆大小的石頭要砸過來,讓人很是擔心他會閃了腰。 姜云舒奇道:“你們家唱哪出戲呢?官逼民反還是改朝換代?” 盧景琮臉色一紅,羞愧道:“一言難盡。”說著,揮手散出幾張符,無形的結界把一窩蜂似的沖來的鄉民和擲來的石頭瓦礫都擋在了另一端。 他松了口氣,甚至沒敢看姜云舒的眼睛,低聲說:“諸位請隨我從這邊走。”便做賊似的帶著眾人饒了半圈,從一道不起眼的小門溜了進去。 姜云舒偏偏還十分嘴欠,哪壺不開提哪壺地評論道:“幸虧圍墻有禁制,不然我看他們早就翻過來了。” 盧景琮深知這人模狗樣的故人一張嘴就找揍,可此情此景卻仍只能無地自容地致歉:“家門不幸,連累各位了!” 好在一道加了不知多少層符咒的高墻遠遠隔開了外面的嘈雜混亂和內力的寧靜平和。 盧景琮應當早已請示過家主,很快便將來人安置到了合適的地方。 那是個叫做虞園的地方,在整個盧府里占了大約一小半,卻并沒有什么人居住,因而非常清幽。 只是,過于清幽了,便讓人忍不住生出一種與世隔絕的異樣感來。 尤其在往來端茶送藥的侍者們都漸漸離開之后,這種異樣的感覺便愈發強烈起來。 姜云舒安頓完了,又查看了一番葉清桓的傷勢,一抬頭,便發覺窗外透過來的陽光黯淡得幾乎瞧不見了,隨著最后一點余暉散去,周遭也沉寂下來。 她舒展了一下身體,打算出去看看,可剛推開屋門,就忽然察覺出了不對勁的地方——附近并非尋常入夜時分的安靜,而是仿佛連蟲鳴鳥叫都被誰抹掉了,風聲也困在了狹小的院子里,垂死般掙扎了幾下,就悄然停息了下去,四下里漸漸只剩下一片空洞的靜謐。 姜云舒疑惑地皺起了眉,摸出了一張符紙。 而就在這個時候,院外突然傳來了篤篤的敲門聲。 第80章 舊念 雖然不算月黑風高,但這突然響起的動靜也夠瘆人的,姜云舒摸了摸后脖子,感覺寒毛都要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