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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點刀兵相向的根本不是他似的,一時間連心有怨言的人都沒找出來合適的詞反駁。 好在剛說完這幾句,雁行自己先笑了,他素來面冷,難得在人前笑一笑居然讓觀者生出了一點春風化雨似的錯覺。就見他微微搖了搖頭,淡淡道:“雖然話是這么說,但你我皆未升仙,難免心存憂怖,何況還需掛懷家中親人道侶,若是實在舍不下,便請趁此時自做打算罷。” “道友的意思是……” 底下立刻有人猶豫地出了聲。 姜云舒不由皺了皺眉毛,她雖不喜歡雁行,但卻從來沒敢小視過他,也不知他此時怎么就突然說起這些動搖人心的話來。她暗中覷了覷葉清桓的神色,卻見他八風不動,似乎早有考量,她心里就隱隱覺出了點不對勁來。 正在此時,雁行已經又循循善誘道:“……不瞞諸位,我亦有私心,方才我已傳訊師門及停云城、太虛門等處求援,只是如今妖獸來勢洶洶,不知還有多少詭異法門已經備下,只怕靈訊未必能夠如期傳達,若有哪位道友打算趨吉避兇離開此地,還請前往這幾處通傳一聲消息,莫要令我等困守無援,在下先行謝過了!” 這話就好聽多了,赫然把心存恐懼而臨陣脫逃的一干人等美化成了突圍求援的義士,堂中眾人終于開始出現了少許sao動,像是有人按捺不住了。 方才一直叫囂得最厲害的郎姓修士還沒說話,扶著他的人卻先開了口:“不知真人覺得最宜向哪處求援……” 他話音有些底氣不足,似乎怕被人鄙棄似的。 可這會兒人心浮動,并沒有誰跳出來指責他,連十句里也說不出一句好話的葉清桓都沒出聲。 稍頓了片刻,雁行嘆道:“清玄宮雖是在下師門,可惜遠水不解近渴,最近處當屬停云城,若道友能代為求援,在下不勝感激。” “只是……”他話鋒一轉,又說道,“只是此事也并非毫無風險,若還有愿去求援的道友……” 廳中有幾人——甚至還有左家的修士在內,終于忍不住對視了一眼,紛紛表示愿意送上這份舉手之勞的人情。 話已至此,本已不需多說,但雁行居然還煞有介事地依次向準備離開的人道了別,好聲好氣地把人送走了。 短暫而滑稽的散場過后,屋子里就只剩下了稀稀拉拉十來個人。 好在除了清玄宮三人與左家的兩個筑基修士以外,寧蒼城幾大家族還剩下了五位家主未曾離開。 見雁行春風和煦似的看過來,曲蔓有點不自在地別過頭:“雖然顧念家中,但正如真人所言,我曲氏子弟數千年來生長于此地,受此地靈脈、乃至世代城中百姓恩惠、供養,怎可在危急時倉皇逃生!” 自有其他幾人連連稱是。 令人詫異的是,姓郎的修士居然并沒有走,他覺出旁人疑惑的目光,剛白下來的臉又漲紅起來,按著肋下傷口啐道:“他娘的老子是怕死,更不愿意被誰哄去送命,但也沒有外人留下來為了老百姓拼命,老子卻自個兒先跑了的道理!” 葉清桓顯然也沒料到這人居然還有點令人難以評價的氣節,一時語塞,然而不過須臾,他便回過神來:“請各位集合家中結丹與筑基后期同道,往東西南三個方向查看,如今距離破陣不過盞茶光景,城墻上有陰刻符陣,妖獸未必能夠入城,此后也還請諸位盡力將其阻于城外。” 至此還與之前的交代沒有什么差別,可下一句話卻古怪了起來:“其余低階修士則去城中巡查漏網妖獸并通知城中住戶,務必在破曉之前將人集結完畢,屆時護送百姓突圍。” 曲蔓訝道:“不是要守城?” 姜云舒不知為何心頭一跳,果然,就見葉清桓漠然地牽了牽嘴角,而補上解釋的卻是雁行,他那副清正嚴肅的皮相像是裂開了條口子似的,滲出里頭的戾氣來,似笑非笑道:“要是不這么說,怎么能辨得出誰是真心留下,誰又是礙于面子。” 他頓了頓,又輕聲說:“……又怎么能讓那些懦夫心甘情愿地去做誘餌送死呢?” 第73章 抉擇 雁行此言一出,滿堂嘩然。 “……送、送死?!這怎么行!” 裝了大半天壁花的左凌大約是腦子懵得厲害,一時不查,竟當眾脫口質問出來。 他天資不錯,可惜修為被一根筋的腦子給耽擱了,至今還在筑基中期磨蹭,沒能跟伯父左師一起出城迎敵不說,光是方才的一場混亂就已經讓他狼狽得像是討了半年飯的乞丐了,這會兒披頭散發,脖子上還掛著兩道血印子,偏偏還張大了眼睛一臉不合時宜的正直,看起來簡直又可笑又可憐。 雁行自覺仙風道骨裝到了頭,索性破罐子破摔下去,這會也不知道神游到何處了,自然沒閑心搭理他。 左凌期期艾艾地環視了一圈,沒聽到那些結丹的高人們紆尊降貴的回答,最后只好把期冀的目光投向了姜云舒,似乎是打算拉個幫手。 姜云舒卻沒給他面子,在第一時間就別開了目光,嫻熟地演了一出視而不見。 左凌望著那冷瓷似的側臉,心下一沉,連嘴唇都開始顫抖起來,他只是這么短暫地一愣神,就發現眾人在短暫的驚詫過后,不僅沒有和他一樣鬧起來,反而不約而同地偃旗息鼓、各自開始了忙碌,一轉眼間已有人在院中祭出飛劍了,他便急了,實在忍不住叫道:“不、不行啊!就算他們貪生怕死,也……也不能……” “不能什么?” 剛御器騰空的幾人差點被這石破天驚的一嗓子嚎下來,葉清桓臉色陰沉,不耐煩地打斷了后半句話。 他本就生得輪廓深邃,又因消瘦,眼窩愈發顯得深了幾分,莫名地就給人一種目光幽冷、不敢直視的錯覺,左凌活像小雞啄米似的,戰戰兢兢地飄過去一眼,立即垂了腦袋,鼓了半天勇氣,終于猶猶豫豫地小聲說:“一百多條人命,晚、晚輩以為,不能……” 葉清桓從主位處走下來,每一步既緩又沉,最終停在左凌面前,面無表情地反問道:“不能殺,還是不能拿去當誘餌?” 這問題太直白,連一點遮羞布都不屑扯來掩飾,和左凌預想的完全不同,他就不自覺地抖了一抖。 葉清桓眼光轉向院中,短促地冷笑了聲:“方才探查修者之死、越氏所中邪法,甚至妖獸破陣之勢樣樣不可小視,難道你以為這些只是妖獸心血來潮開的玩笑?依你所言,那兩族上下修者百余人固然無辜,但滿城凡俗百姓十余萬就活該等死?” 葉清桓話音猛地一頓,他抿了抿嘴唇,把將將要揚起的聲音再度壓下來,態度卻依舊毫無動搖:“以有心算無心,以多敵寡,優勢盡在對方,何況城外恐怕還有擅長吸納他人靈力的異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