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獸何其之多,在這一只半殘的畜生面前,這些鄉民百姓數十年間便只能如俎上魚rou一般任其宰割,若是有朝一日遇到更為兇悍的妖獸又當如何,她這一次已然遲了一步,若下一次更晚…… 就好像她費勁全力,總算登上了一座小小山坡,可放眼望去,卻發現迎面而來的是無數層巒疊嶂,以她一人之渺小,永遠無法攀到盡頭。 村長也發覺她精神好似有些萎靡,以為是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收起哀戚之色,誠心誠意地謝道:“過去之事不提,今天三娘能平安回來,往后我們青浦村也不用再提心吊膽,全是仙子的功勞!仙子不愧是救蒼生于水火的……” 他說了好半天,到最后連長生牌位上的刻字都快定下來了,可姜云舒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她滿腦子都是村長說的那句純屬恭維的“救蒼生于水火”,雖然明知自己擔不起這幾個字,卻仍把這句話在心里反復咀嚼了一遍又一遍,只覺得好似恍恍惚惚地明白了些什么。 過了半天,她抬起頭,正望見天際云霞似錦,壯麗非凡。 她驀地想起了清玄宮位于常陽山巔的巍峨大殿,與其上環繞的絢麗嵐霞,還有丹崖長老在新弟子接引大典上說的那幾句冠冕堂皇似的套話。 上尋天道、下佑蒼生……道心所向,雖九死而不悔。 ……勿令數十代萬千殉道先輩蒙羞。 當日她站在常陽山大殿之前,不過是個懵懂無知的小姑娘,連疑惑都生得不干脆。可到了今日,在幾經打磨之后,她身處一群面對天災人禍毫無抵抗之力的平凡鄉民中間,毫無預兆地再次想起這幾句聽起來略顯空泛的話語時,卻終于有一點觸及了丹崖長老真正的心情。 修仙之人進則生,退則死,何謂殉道? 惟舍一己榮辱,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甘做中流之柱石、暗夜之燈火,守衛蒼生,身殞而利天下…… 一群明明可以閑云野鶴,隱逸于塵世之外,徜徉于山水之間的傻子,不過是因為殘留了一點不忍和悲憫,便寧可放棄長生逍遙,將那顆本該不沾七情的心,再重新扔回凡俗之中打滾,夙興夜寐,只求為世間人多謀得一日太平。 萬千殉道者——這原來竟是在無數亂流之中摸索出來的,如此無奈卻又悲壯的一個詞。 半天云霞燦爛已極,如火勢蒸騰,卻終究隨殘陽隕落而漸漸熄滅。 夜靜風涼,再不見赤霞艷色,卻有幾顆細小的星子從昏暗的天邊顯出形跡,雖黯淡,卻不搖不墜,亙古長存。 作者有話要說: 到此第一部分結束——對的,這文會很長,然而反正冷,沒有v的可能,所以長短也就無所謂了是吧。 于是我可以安心地磨嘰了【并不】 第一部分歸根結底還是妹子的心理成長,從委屈地顧影自憐到坦然以對,再到認清自己作為個人和作為修者的雙重身份各自應該做的事情,應該承擔的責任。寫得混亂之處,請各位將就著忍耐一下【跪】 各種伏線會在下一部分解釋。 一會盡力再貼一章,明后天有事出門,求翻牌子臨幸…… 滿川風雨看潮生 第66章 儺戲 被沉重的石門封鎖的密室之中,床榻桌椅一應全無,唯獨正中鋪著一張簡樸竹席,四角各燃一盞犀角燈。 而就在這么個堪稱簡陋的石室外面,有一名元嬰后期修士親自鎮守,石室里面,三個人盤膝而坐。 姜云舒身著素白單衣,坐在竹席之上。 距他丈許遠之處,姜宋雙手結印,維持著隔在兩人中間的靈力流轉穩定。 屋子里的第三個人是個白發紅衣的女子,單看臉孔,不過二十余歲的樣子,但通身卻散發著飽經世事的老者才有的淡然與威嚴。 她坐在姜云舒身前,神色凝重,手中執著一支吸飽了紅色墨汁的竹筆,在姜云舒眉間、咽喉與手心等地方畫下形狀奇特的咒符,每當竹筆干涸時,便將筆尖探入自己左手腕上鮮血淋漓的傷口之中再次蘸滿血液。 她將每一個咒符都仔細描畫了九次,然后回頭望向姜宋。 待到對方點頭確認籠罩在石室內外的結界堅不可摧之后,紅衣女子微微啟唇,冷然的嗓音化為難以理解的真言從她口中緩慢地吐出。 隨著咒言的累積,姜云舒全身開始止不住地顫抖起來,眉頭緊鎖,十指也漸漸扣進了竹席之中。 一聲細微的聲音突然響起,紅衣女子口中的咒言頓了頓。 姜云舒卻恰在此時睜開眼睛,略微平息了下紊亂的呼吸,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幾個字:“請真人繼續。” 紅衣女靜靜看了一眼折斷在竹席縫隙間的那片指甲,眼簾輕垂,繼續念起中斷的咒言。 …… 姜云舒不記得自己中途被疼暈了幾次,最終清醒過來的時候,發覺自己已經被送回了上次來太虛門時借住過的小院。 她艱難地挪了挪身體,只覺全身都像是被人絞爛了又重新拼回去似的,相比之下,連指尖鉆心的疼痛都顯得微不足道了。 許是聽到了響動,臥房的門被推開,走進一個人來。 姜云舒雖然虛弱,精神卻不錯,笑著喚道:“叔祖。” 姜宋依舊面如霜覆,眼中卻蘊含感慨萬千,他坐到床邊,在姜云舒枕邊放下一瓶丹藥,嘆道:“我未曾料到——不僅是我,連師尊聽到你的決定時也極為驚訝,好在洗魂之術雖然一時難捱,卻不至于留下后患。” 見姜云舒像是要說什么,他擺手打斷道:“你現在靜養就好,記得按時服藥,有什么事都日后再說。”又向待在門口的道童吩咐幾句,便起身離去。 姜云舒也沒有什么力氣去客套,看著房門重新關上,便又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說來也巧,她本是為了天心忘塵丹的事情才來太虛門找姜宋的,沒想到這線頭后頭牽著的事情越來越多,一發不可收拾,到了最后竟然驚動兩位元嬰大修與數位結丹真人結陣施術,這才探得她體內果然蘊有異種。 而查遍了典籍,最后推測出的結果卻是,這異種乃是在白欒州銷聲匿跡已久的魔元。 姜云舒幾乎可以想象,此事一旦傳開,必定天下嘩然。 白欒州上一次有魔修現身,還是兩千余年前,當時不知多少修士與無辜生靈慘遭屠戮,最后正是包括清玄宮與太虛門在內的幾大門派合力,以掌門和長老盡數殞落、門中弟子十不存一為代價,才將傾巢而出的魔修連根驅逐出去,換來了此后近兩千年的安寧。 然而,也正是因為那一場古早而慘烈的大戰,所有資質上佳的修士非死即傷,無數高深修煉心法失傳,兩千年來,白欒州再未有任何修士沖破元嬰壁障,進階出竅期,近千年中,更是連進階小境界的元嬰修士都沒有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