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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的,簡直矯情得令人發指。 她狠狠抹了把臉,從懷里掏了掏,摸出來兩個瓷瓶。 和陸懷臻二人分開時,因為對方帶傷,她好人做到底地把乾坤囊留給他們了,但自己還是帶了些應急的丹藥走的,此時一看,除了丟失在水里的,還剩下一瓶清心丹,一瓶止血散……的藥瓶。 拇指大小的瓷瓶被磕掉了底,里面的藥大概早就化在水里了。 姜云舒苦笑一聲,把破瓶子隨手扔了,然后將難得完好的清心丹含了一丸在嘴里,剩下的貼身妥善收好,原地調息了幾個周天。 雖然周遭毫無靈氣,無法讓她恢復真元,但體內殘存的靈元在運轉之間還是略微修復了些許舊傷與疲勞。 姜云舒舉一反三地想到,當初那些拼殺的修士們大約也是受害于這地方的詭異之處,不僅失了心智,更是無法恢復靈元,以致最后只能rou搏至死…… 她一想通這一關節,便知道耽擱的時間越長,只怕就越危險,便趁著剛提起的那點勇氣未消,起身準備離去。 這石室極小,一盞離火訣的微光便可照徹,姜云舒掌著一團細小的火光,剛要出門,便突然發覺門縫里夾著個什么東西。她俯身撿起,發覺竟是只小巧的嫩黃色紙蝶。 那紙上沾了不少血跡,干涸之后仿佛是蝶翼上的花紋。 姜云舒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已經空無一人的石桌前,猶豫片刻,還是在那紙蝶脊背的符記上一抹。 一個男人的聲音便倏然響起來,溫柔而平和,干凈得沒有一點血腥氣,卻莫名地讓人覺得哀傷。 姜云舒便知道,那是他在生命走到盡頭時,明知可能永遠不會送達,卻仍懷抱著微渺的希望留下的訊息。他說:“……能護送掌門與諸位師兄弟安然離開,弟子此生已無愧。然而百草典不過是惹人紛爭的誘餌,并非我所求之物,弟子既知大限將至,只可惜未能給師父尋得靈方妙法重鑄靈脈,此為畢生憾事……還望弟子去后,師父能多加珍重……” 話到此處,聲音空白了許久,而后仿佛帶上了些遲疑和顫抖,再度輕輕地響起:“師父腿上經絡不通,往后別再貪涼,平日里莫要常去桃花潭弄水了,若實在怕熱,弟子臨行前手植的那片玉竹林應當快要長成,師父不妨去那里納涼。再有,您雖喜好丹途,但煉丹一事太耗心神,也不妨先緩一緩,以養傷為重……弟子往后不能再侍奉師父左右,蒼龍閣中空曠寂寞,師父愛熱鬧,若是遇到資質好的孩子,便再收幾人,弟子……便能安心了……若有來世,弟子再陪師父一同去朱雀峰看桃花……” 他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篇無關緊要的瑣事,皆是最普通不過的勸說與叮嚀,直到最后聲音戛然而止時,也不像是力竭難續,反倒讓人覺得是他自己刻意將之后沒來得及說出的那些詞句咽了回去,就此永遠壓在了心底…… 姜云舒怔然站了一會,那只輕薄小巧的嫩黃紙蝶像是一團火焰似的烙著她的掌心,讓她幾乎拿不穩。她已知道了那紅衣人的身份,還有他在最后一刻仍心心念念的師尊…… 她恍惚想起那間冷清孤寂的院落,蒙塵的空曠大殿,還有仿佛是在祭奠什么人的幾柱清香……時光已倏忽遠去百年,卻又似乎就凝固在了當初那一刻。 她心中忽然涌起一陣莫名的悲哀。 外面的水已經悄無聲息地退去了,除了地上零亂的尸骨上尚泛著濕氣以外,幾乎看不出此地在不久之前曾經遭遇過聲勢浩大的洪水。 姜云舒在心中向那抱憾而終的先人道了別,將紙蝶鄭重收于里衣襟內,黯然走出石門,再度置身于那前途渺茫的唯一通路之上。 太多未能說出口的牽掛,皆已隨著他的骨骸一同湮沒在這死寂之地,而她則…… 她心中須臾之間好似有無數念頭亂糟糟地掠過,可最終卻只抿了抿嘴唇,搭在胸口虛按著紙蝶的手落下來,扣住了垂于腕上的琉璃珠,不再回頭。 因愛惜靈樞劍,便從地上隨手撿了把冷光湛然的長刀,左右撥開擋路的斷骨,給自己清出一條勉強能走的窄道來。 她已經脫了外衫層層包裹在腳上,也盡量落腳在粗壯結實的獸骨上了,可即便如此,只走出幾百步,腳上和小腿已經被從各種匪夷所思的角度支出來的碎骨和斷刃劃了十來道傷口。 磷火光線微弱,她看不清自己究竟淌了多少血,但只要未曾力竭倒下,便也就不去杞人憂天,只覺得既然當初陸懷臻能忍得下來,想來她也未必就會被戳死在這里。 她左手握著那顆青白色的琉璃珠,前輩的結局總像是個不祥的讖言似的,讓她每走一步,心中便緩緩地往下沉一分,眼前別無他物,僅是一層層相互枕藉的白骨,她則像只不自量力要翻越山嶺的螞蟻,要靠血rou之軀一寸寸爬過這死寂的荒原,而唯一能給她一點勇氣和信念的,不過只有手中那顆微帶暖意的琉璃。 狹長而慘白的谷底一直延伸到遙遠的黑暗之中,給人一種無論如何都走不到頭的錯覺。姜云舒覺得自己可能被水泡久了,有點著涼,全身都在發冷,連眼前起伏的骨堆都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她不想去考慮自己究竟已流了多少血,便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這些異狀不過是出于疲勞。從懷中摸出僅存的半瓶清心丹往嘴里倒了幾粒。 這玩意是葉清桓親手煉就的,效力十分強橫,竟真的能讓她那因失血而混沌的腦子又清明了起來。 姜云舒緊緊攥著琉璃珠,像是要把它嵌進rou里似的,強迫自己已經麻木的雙腿交替向前邁動,每隔一段路便再服下顆丹藥支撐自己不會昏迷過去。而上天也終于眷顧了她一回,仿若無涯無極的白骨之路到底還是有個盡頭,在丹藥即將耗盡的時候,她終于見到了前方的平地。 交疊的尸骨因為被流水沖刷的關系,全都堆積在她身后狹長的□□中,而她腳下,已漸漸顯露出了巖石的原貌,在星星點點的磷火之下呈現出暗紅色,像是當初蜿蜒滿地的鮮血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滲入了巖層內部一般。 姜云舒早已是強弩之末,只是繃著一股心勁未泄罷了,此時一腳踩到平地上,就跟坐久了船的人甫一上岸似的,只覺天旋地轉,身體打了個晃,便仰面朝天地栽倒在暗紅的地面上。 她再清醒過來,是因為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只不過,這聲音雖然熟悉,卻不是她所期待的。 那是水滴從高處落下,砸在地面上四濺開來的“滴答”聲,開始時,許久才傳來一聲,過了一會,便漸漸頻繁起來。 姜云舒:“……” 她連苦笑都擠不出來了,甚是疑心自己上輩子大概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這才遭了報應。 她心里郁結得快扭成了根麻花,卻偏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