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曾勸正德莫要執(zhí)念太重，既已做錯，那便認(rèn)錯。

    佛祖自會赦免凡人罪責(zé)。

    那時，正德師兄低著頭，久久未語，待住持離世后，方才小聲低語道。“我除妖信佛，做的本就是本職之事，何來錯誤？”

    慧易當(dāng)時并不明白，此刻一聽，又憶起之前的種種，倒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

    “慧易，陪我走走吧。師兄很久沒有和你一起講講話了。”

    正德突然開口，說完，也不管慧易還沒接話，便自顧自的往前面走去。

    慧易連忙跟上，見月影映人身，正德的那身佛袍，有些過于寬大了，想來是正德身體瘦削，從而撐不起這袍子。

    慧易還在胡想，前面就已傳來正德的聲音。

    “沒想到，百年前因?yàn)槲遥o(hù)國寺差點(diǎn)被毀，百年后，還是因?yàn)槲遥o(hù)國寺又生波瀾。”

    “師兄……你……”慧易想要安慰他，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嘟噥著嘴，吐不出句完整的話。

    正德輕笑了聲，索性走到后院的亭子中坐下。他看著天上明月，情緒越發(fā)波動。

    “那狐貍說的倒也沒錯，若不是我，他早已位列仙班。那位女施主也仍舊是個除妖驅(qū)鬼的凡人，而不是現(xiàn)如今，不人不妖，不老不死。”

    “師兄，慧易不明白。”

    慧易也坐到正德身邊，聽他語氣淡淡，視線飄遠(yuǎn)的說道。

    “百年前，我還只是個小和尚，但是住持師兄說我有慧根，又見我打理起寺中之事，毫無壓力，便想將我定下下任住持的位子。”

    那年正是個豐年，我聽了住持師兄的話，下山去打理這些事。

    待處理好，便被另的富貴人家請去念經(jīng)。

    與那女施主便是在這樣的時候遇見，她從我身邊經(jīng)過，臉上身上是止不住的妖氣，可她又偏是個人。

    我向她提醒，她卻置若罔聞，只是笑笑便離開了。我以為她被迷得失了心智，不然，誰會在聽見自己身邊藏著個大妖的時候，而輕笑幾聲，沒有絲毫的害怕與驚恐。

    索性我便跟在她后面，往她家走去。

    果然她家妖氣沖天，這妖氣濃厚，一看就是修行千年的老妖怪才有的，我當(dāng)時想，這女施主雖然也有除妖，可畢竟只入了個門道，又沒太多法力支撐，定然是分辨不出這妖怪的。

    可我也沒有法子，這妖怪太過厲害。我斷不是他的對手。

    后來凡間世事已了，回到山中，我將我的擔(dān)憂告訴了住持師兄，我說我擔(dān)心這妖怪害人，就算是以我自身本體為注，我也一定要除掉這妖怪。

    師兄勸我，說這妖怪，已修行千年，說不定他走的是修仙之路，修仙路上，他是不會害人的。更何況還有天劫，他既然已經(jīng)修行多年，又混到人群里去了，指不定是天劫快到。若是他做過傷天害理的事，這天雷，第一個就不會饒過他。

    可笑師兄說了長長的篇落，我卻只聽得見這狐貍要到天劫。天劫時，妖怪最為虛弱，說不定那女施主就是被他用來擋雷的。

    至于修仙之路？當(dāng)時的我，從未想過，這世上哪里還有修行千年，竟從來沒有害過人的妖怪？

    我不信，所以那以后的日子里，我總是看著天空，以防自己沒有注意到時，天劫便已過了。

    最后天劫如約而至，我收拾好，取了法器，便要出門，住持師兄坐在菩提樹下看著我，臉色不明，我不懂，從他身旁經(jīng)過時，他才長嘆一聲。

    后來，許多年以后，我大概明白了，那是明知我已入了劫數(shù)，卻又無能為力的嘆息。

    與那妖怪激斗，不敵，這些都是我早已預(yù)料到的。

    可那姑娘沖上來時，卻又是我沒想到的。她是個凡人，我不能對她做什么，只是用了法術(shù)將她定住，自以為，當(dāng)這妖怪被自己收了之后，她就不會再被妖怪迷了心智。

    可沒想到，這女施主竟用盡所有的法力，沖破禁制，飛身上前，替這妖怪受了天雷之劫，又吃了我一掌，最后竟一字未發(fā)，便離世了。

    當(dāng)時我也已身受重傷，呆愣的看著這一切，見那狐妖臉色慘白，將這女施主抱住，嘴上念叨著，“安安，你叫我一聲蕭衍南好不好，你取的名字很好聽，我再也不嫌棄了，咱們就定這個。你起來看看我好不好。”

    那狐妖竟已成了狐仙，九條長尾搖晃，皮毛順白，那姑娘則已死去，身體也將要化作粉末消散，卻被這狐妖用法力給維持住了，可這不過是一具軀體，魂魄已經(jīng)消散，但唯一慶幸的是，這女施主身上的有一鈴鐺，護(hù)住了她一魂一魄。

    狐妖抱著她離去時，只留下一句，“他日，我要你們整個護(hù)國寺陪葬。”

    正德說到這，頓了頓，神色萎靡。像是知道自己做錯了，接著道。“他真的成仙了，他真的從未害過人。而我卻間接害死了那位女施主，回到護(hù)國寺時，縱是身上有傷，卻也抵不過心傷。”

    “那然后呢？那狐貍當(dāng)真來找我們護(hù)國寺麻煩了？他有那么大本事？”

    慧易也有些好奇了。

    “他最后自然是來了。”

    他最后來的時候，身上卻已沒了仙氣。反而多了些妖魔的味道，那位女施主被他放在木轎中，掀了帷裳，低聲道。“安安，你就在這里慢慢看著。”

    狐貍替這女施主造了個屏障后，便轉(zhuǎn)身對著護(hù)國寺，也不多言。

    施了法術(shù)，將手下四個拳頭大小的石頭全都聚集在了一起。這里本就是山，石頭更是取之不盡。

    不過眨眼，這石頭便匯集得如條長河，然后朝著護(hù)國寺奔涌而來。

    住持師兄勉強(qiáng)維持，可他哪里是這妖怪的對手。凡人生命有限，這妖怪卻已修煉了上千年。

    我從廂房里捂著傷口，就沖了出來。

    “妖怪！你為何要害人？你已成仙，害人只會讓你墮入魔道。”

    狐貍就站在護(hù)國寺上空，頭發(fā)張揚(yáng)，他似是大笑了幾聲。“我為何要害人？這不是你教的嗎？我們妖怪豈有不害人的道理。”說到最后，他竟變了臉色，猙獰不堪。

    “我不僅要?dú)⒘四銈冏o(hù)國寺所有的禿驢，我還要?dú)⒘诉@秦月國所有的百姓，我要她們都給安安陪葬。哈哈哈哈哈。”

    狐貍的眼睛似有血色。

    住持師兄搖頭低聲道“明明是修的是仙道，卻又走上魔道之路。枉費(fèi)了千年的修行啊。”

    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因?yàn)槲遥蓻]等我說話，這狐貍便對天長嘯，一時間山中的妖怪，還有些不知從何處跑來的妖怪，都聚集到了寺外。

    “殺了他們。他們不是最瞧不得我們妖怪了嗎？我倒要看看，此刻他們又能做什么？你們這些禿驢，總說眾生平等，可偏又瞧不起我們。”

    說到這里，正德似陷入了魔障，臉上悲痛之色，難以掩藏。

    “那日，真是護(hù)國寺的大劫，住持師兄就算想要護(hù)住他們，一人之力也總是勉強(qiáng)的，我說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想讓這狐貍朝著我來。”

    卻